櫻花一般都是在春天開放的。然而許多年以前,這株垂櫻卻曾經在秋季盛開過一次,這不可思議事件的目擊者只有一個,那就是彰。
雖然大家都不把孩子的話當真,但他自己卻始終堅持著。
和春日時分高潔的雪花一般的青白色花瓣不同,那個秋天的櫻是以一種駭人的豔姿綻放的。緋紅色的片狀以鋪天蓋地的氣勢壓迫下來,閃耀著塵世間無法想象的光豔。
他呆呆的站在樹下,抬起頭仰望那妖治的垂下的枝條,產生了一種濃郁到窒息的豔麗的錯亂感。
。。。。。。那棵樹是有靈性的。。。。。。
嬌小的祖母曾經這樣說過,眼神中包涵了滄桑與悔恨。
就在那一年,彰的母親去世了,年幼的他開始了和祖母的二人生活。
到底坐了多久的列車,就連自己也算不清楚,只是覺得那搖晃顛簸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於是,自己迫切希望見到城市的心也被拖得很長,很長。
東京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城市?
……繁華的都市。。。。。。但是,繁華的背後往往暗藏著些陰暗齷齪的勾當。不像這裡,包圍在美麗寧靜的自然中,人的靈魂也會被洗滌淨化。……
祖母那個時候的語氣雖然很平靜,可自己還是能夠從裡面嗅出那種特有的嫌惡感來。似乎在很久以前,在那座城市裡發生了什麼讓她非常不快的事情,這才促成了祖母帶著年幼的自己回到故鄉的老宅。
年過五十的祖母,依然十分精神,保持著嬌小的身形,儘管臉上無可避免的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可仍然能夠知曉她年輕時期有著一副令人頗為羨慕的美貌。
就是這樣嬌小但堅強的祖母,獨自為彰支撐起了一個家。
可是那一天,她卻嘆了一口氣,就如同對即將到來的宿命感到無力一般。
後來彰才知道,那個時候祖母已經決定把他送去東京了。
開始的時候,他還在心裡暗暗的高興著,但是,當得知祖母不會同去時,就死活都不願意離開了。那個嬌小的祖母在此時又展現出她固有的堅強個性了,她揚手就給了彰一個耳光,接著嚴厲的把他罵了一通。
然而,當彰流著眼淚坐上汽車時,透過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他卻看見那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山岡上,久久的,久久的佇立,目送載著彰的汽車漸漸的遠去。
那個時候,祖母究竟是帶著怎樣的表情看著自己一點一點遠去的呢?
彰一直反覆的想象著,各種的可能性都被設想過了,然而淚流滿面的祖母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的。雖然許多年以後,他再次回到故鄉,許多村民都告訴他那天當祖母從山上下來時,的確是紅著眼睛的。
不想離開家鄉,不想離開祖母。可是,比起這些,心底有一個更為強烈的聲音。
就是為了這個聲音的召喚,自己離開了熟悉的一切,前往那個陌生的繁華都市。
想見她!想要再見她一面!想見她!
櫻花瓣在空中飛舞,風在遊戲般胡亂的吹著。
突然……一切都彷彿靜止了。
透明的細雨夾帶著蓮白色的花平靜的落下,視野中驀然閃現出一個人影來。
青灰色的模糊的世界當中,那把紫色的傘斜斜的撐著,只張開七八分的樣子,在濛濛細雨的烘托下反倒多出一份氤氳曖昧的風情來。
白色的上衣,淡紫色的長裙直到腳踝上面。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肩上,肩頭有些溼了,發稍呈現出淡淡的茶色。
她久久的佇立在櫻花樹下,有些憂鬱的凝視著自己,然後,淡淡的笑了。
那種感覺,就像許多年以前的那個人一樣。
〃彰?〃
〃什麼?〃從夢境中悠悠的醒來,便看見高尾寅彥那張溫和卻略帶滄桑的面孔,和祖母有幾分相似,由此可見,年輕時他也是一個美貌的青年。
〃母親。。。。。。你奶奶她有沒有提到過你的父母?〃他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在下了決心之後才問出口的。
〃媽媽六年前去世了。〃彰面無表情的回答,〃爸爸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高尾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自嘲的微笑:〃是嗎?。。。。。。那奶奶有沒有說過你父親是怎麼樣的人呢?〃
彰搖了搖頭,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你知道我是誰嗎?〃
〃叔叔。〃
〃叔叔。。。。。。〃高尾苦澀的笑了一下,〃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