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衣裙漫步在羅馬的威尼託大街(Via Veo)上,討論著德黑蘭險惡的政局,並且悲傷地聽從丈夫的建議考慮買下一小塊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也許是在美國。
然而,國王的逃離卻造成了戲劇般的誤解:街頭巷尾充斥著摩薩臺覬覦王位的謠言,事態隨之逆轉。幾天後,儘管困難重重,國王還是踏上了回家之路,並在巴格達作了短暫停留以便穿上空軍總司令的制服。盛大而光榮的回國場面表示他不是一個因害怕而逃走的懦夫,而是一位回來掌控局勢的英雄。摩薩臺被逮捕並遭到審判,他被單獨監禁,之後又被長期流放,直到1967年去世。
為了削弱西方勢力並把他們徹底趕出中東,摩薩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將人們對英伊石油公司的擔心激發成對整個西方的厭惡和憎恨。這使得他成為了伊朗頭號的麻煩製造者,足以促使英國人和美國人制定出斬草除根的肅清計劃。不過,態度強硬的並不只有他一個,控制著東西方連線通道的西方人還遭到了其他地方的強烈批評。在埃及,不斷增加的仇恨情緒引發了反英暴亂,當地人要求英國軍隊撤出位於蘇伊士運河的基地。一位訪問開羅的美國國務院官員向參謀長聯席會議提交了一份報告,準確地描述了當地的局勢。他寫道:“人們痛恨英國人。這種仇恨既普遍又強烈,籠罩著這個國家的每一個人。”英國必須制定一個緊急的解決方案。
時代在改變。關於西方撤出亞洲中心後該地區的新前景,摩薩臺是表達得最清楚的一個。儘管情報機構將摩薩臺下臺的細節檔案保密了數十年,並警告解密這些材料將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但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摩薩臺的下臺顯然是西方列強從自身利益出發策劃的一場陰謀。因此,摩薩臺可以說是該地區眾多後繼者的精神之父。儘管霍梅尼、薩達姆?侯賽因、奧薩馬?本?拉登以及塔利班的手段、目標和野心不盡相同,但是他們有著共同的核心理念,即西方人是奸詐和邪惡的,想讓當地民眾獲得自由就必須要擺脫外部勢力的影響。要實現這一點有很多途徑,但是摩薩臺的經歷表明,那些給西方製造麻煩的人都要為可能面臨的後果做好準備。
現在,這場政變正處於一個心理上的關鍵時刻。伊朗國王錯誤地認為自己很受伊朗人民的愛戴。事實上,人們對這位國王的態度頂多只能算是搖擺不定,畢竟從他那位當騎兵軍官的父親奪取王位到現在只有短短三十年的時間。他出逃羅馬無疑是一種令人擔憂的懦弱表現。他堅信自己是伊朗現代化過程中的領導者,但是這一身份需要很強的把握主流政治風向的能力,以及與西方(特別是美國)干涉保持距離的能力。這對一個愛慕虛榮、追求享受,從而為敵人提供機會、讓自己手足無措的人來說,要求太高了。
然而更重要的是,在中情局支援下的1953年政變標誌著美國在中東地區角色轉變過程中的分水嶺。新任國務卿約翰?福斯特?杜勒斯(John Foster Dulles)判斷,伊朗還存在被“第二次”拯救的機會,一個確保伊朗留在西方勢力範圍內的機會。美國駐德黑蘭大使告訴國王,鑑於“目前的條件,(顯然)不適合建立一個民主獨立的伊朗”。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自由的、“非民主的獨立伊朗”,或者一個“永遠被鐵幕籠罩的、非民主的獨立伊朗”。這與西方國家在同共產主義就自由和民主鬥爭中所大聲宣傳的內容截然相反。
美國開始介入了,介入這個被絲綢之路連線溝通了數個世紀之久的地區,並試圖將之納入自己的控制。但是前途充滿了荊棘。一邊高舉民主的旗幟,一邊實施制裁甚至策劃政變,這讓美國的諸多盟友都感到非常不快。腳踏兩隻船是十分危險的,早晚會引發信任危機和信譽瓦解。當英國之星持續暗淡,未來將更多地取決於美國能否從1953年的事件中學到什麼。
第二十二章
美國之路
隨著美國成為中東地區的老大,它也開始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一方面要維護國家利益,另一方面要支援那些令人討厭的政權和統治者。在推翻摩薩臺後的那幾周裡,國務院開始著手聯合美國的石油企業,以接管英伊石油公司的油井和基礎設施。但是很少有人熱衷於此事,人們更傾向於清除隨著伊朗國王的迴歸而給油井帶來的不確定性。事實上,為了穩定局勢,後者正在考慮處決他的前首相,這可是個不祥的訊號。
雖然其他地區的石油產量在增加,雖然一些新機會的出現能夠幫助人們賺取比諾克斯?達西多得多的財富,但這些都無濟於事。摩薩臺下臺前幾周,約翰?保羅?蓋蒂的一家公司在沙特阿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