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對美國和英國的憎恨,並不是因為它們插足了地中海以東國家的事務,也不是因為它們縱容了腐敗統治者中飽私囊的行為。這只不過是一個全新局面的必然結果:一個被邊緣化了若干個世紀的地區,正在因其地下蘊藏的自然資源以及居高不下的需求而再次興起,於是,擺脫外部利益和勢力約束的願望和野心變得愈發強烈。然而諷刺的是,這也導致該地區成了一座新的戰場,超級大國們在這裡相互較量、尋找對方的弱點,從而展開了一場新的“大博弈”。
伊拉克、敘利亞和阿富汗很高興能夠獲得優惠貸款以購買蘇聯的武器。莫斯科還派出高階顧問和技術人員協助它們建造軍事基地,這些基地包括位於波斯灣的伊拉克烏姆卡斯爾(Umm Qasr)深水港,以及六個軍用機場。美國情報人員很快就意識到,這些基地將使得“蘇聯海軍能夠出現在印度洋”。
打造自身的聯盟和關係網,這是莫斯科對抗美國計劃的一部分。二戰後,美國人在這一地區建立了眾多據點,以保障波斯灣和印度洋的安全,同時監視蘇聯的活動,甚至建造先發制人的進攻基地。現在,蘇聯人也在複製這一策略。60年代末,蘇聯在印度洋重新部署了軍艦,以支援蘇丹、葉門和索馬利亞,它們的革命黨派在莫斯科的耐心扶植下已經取得了政權。蘇聯令人羨慕地獲得了亞丁(Aden)、摩加迪沙(Mogadishu)和柏培拉(Berbera)等一系列據點,並因此擁有了封鎖蘇伊士運河入口的能力。這對美國政策制訂者來說無疑是個噩夢。
中情局密切關注著蘇聯在整個印度洋(包括東非和波斯灣)的動向。後者正系統性地援助這一地區的漁業、農業和其他產業,包括訓練漁民、更新港口裝置,以及以極優惠的價格出售或出租漁船。作為回報,蘇聯被允許隨意進出伊拉克、模里西斯和索馬利亞,並獲得了亞丁和薩那(Sana?a)等港口的使用權。蘇聯在伊拉克和印度身上也同樣傾注了大量的心血。蘇聯在60年代向新德里提供了超過後者海外軍事採購量四分之三的武器裝備,並且在接下來的十年中繼續增加。這些出售的裝備裡有莫斯科最精密的武器,包括環礁(Atoll)導彈、冥河(Styx)導彈、米格…27和米格…29戰鬥機,以及最先進的驅逐艦。印度還得到了特別照顧,獲准生產蘇式軍用飛機,而來自中國的同樣的請求則遭到了拒絕。
該地區的人們自然而然地學會了如何左右逢源,這被證明是有利可圖的。在阿富汗,一個新造的詞被用來形容讓這兩個超級大國都來支援自己的策略:bi…tarafi,字面上的意思是“不選邊”,這成為了阿富汗外交政策的一個原則,試圖在蘇聯和美國之間取得平衡。正如一位敏銳的觀察家在1973年出版的經典報告中所指出的,蘇聯和美國都為阿富汗軍官提供了留學接受正規訓練的機會,以便美蘇可以與這些未來領導人聯絡和紐帶,但當他們回國之後,就會交換各自所學的內容。這些被選中的軍官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美國和蘇聯都不是各自宣傳工具中所描繪的天堂。”被送到國外的軍官們沒有被改造成新人,相反,他們的普遍選擇是回國,並堅信阿富汗應當保持獨立。
在伊朗也有類似的情況。只要有聽眾,伊朗國王便會吹噓說自己才是這個國家的救星。“我靠著非凡的洞察力拯救了伊朗,”他對採訪者說道,“我的統治挽救了這個國家,這是因為真主站在我這一邊。”當被問到為什麼沒有人敢在德黑蘭的大街上提及國王的名字時,他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現象可能與維持其極權統治的暴力機構有關。“我猜”,他說道,他們不談論國王也許“是出於尊敬”。
這種典型的自欺欺人的心態還蔓延到了對共產主義的看法上。“共產主義者圖謀不軌,”伊朗國王輕蔑地表示,“共產主義者不是政治犯就是刑事犯……他們是我們必須要消滅的。”然而,幾乎就在下一秒,他又大聲宣稱伊朗樂於“與蘇聯保持良好的外交和貿易關係”。這正反映出冷戰時期,這些位於亞洲屋脊的國家都試圖在美蘇之間達成微妙的平衡。伊朗國王憑藉經驗知道,激怒北方強大的鄰國會招致嚴厲的反擊。因此,最好的策略就是在與莫斯科如膠似漆的同時,接受美國和西方的支援。他很高興與蘇聯達成一系列購買榴彈發射器、高射炮和火炮的協議,並允許蘇聯的技術人員協助建設伊斯法罕的鋼鐵廠。
雖然這種一切從國家利益出發的政策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也反映出這一地區國家的艱難處境。與任何一個超級大國結盟都會立即引起另外一個超級大國的反應;與任何一個超級大國疏遠都會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