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願意站起來致禮,並不是因為不認識隊官,而是因為壓根兒就沒有這種禮儀意識。
梁排長的屍體用一張簡陋的藤架墊著,就這麼孤零零的擺在大院前面的空場地中央。梁排長臨死的時候緊握著自己的喉嚨,到現在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屍體早已經僵硬許久了。在藤架旁邊還擱著梁排長那頂老古董的銅盔,鏽跡斑斑的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樣毫無生氣。
劉湘走到梁排長的屍體前,看了看這個犧牲的老兵,其實誰都不知道他與梁排長在兩年前就已經認識了。那個時候他剛剛從陸軍速成學堂畢業然後被保送到四川講武堂深造,在一次見習任務期間結識了還是棚目身份的梁排長。
他不願意勾起太多回憶,嘴角動彈了一下,卻也沒有說什麼話。
此時此刻,誰都看不出來,劉湘心中已經掠過一種煩躁不堪的情緒。怎麼會這樣?他們怎麼會打死梁排長?梁排長可是穿著整整齊齊的軍裝走在最前面,難道他們連這樣都看走眼了?李嘯虎這混賬東西!
“唉,”劉湘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明天找一個好地方,將梁排長先埋了吧。”
“曉得了,曉得了,一定為梁排長找一個風水寶地!”劉定文在後面應了道。
劉湘轉過身看了鄭子牛一眼,說道:“叫弟兄們都散了吧。你和小劉處理一下其他細末問題,然後來找我,我還有事要和你們談。”
鄭子牛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於是說道:“劉大人,先前有一輛牛車被那夥山匪打爛了,那老黃牛都被打死了,咱弟兄們覺得丟掉可惜,所以把老黃牛也給弄回來了。”他說到這裡,湊得更近了一些,壓低聲音笑眯眯的說,“這老黃牛雖然肉粗了些,可好歹是一個葷腥,下官特意打算孝敬劉大人您呢。”
劉定文在後面有些急了起來,他連忙扯了扯鄭子牛的衣角。
鄭子牛有些不耐煩了,但是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哦,是下官和小劉一起打算孝敬劉大人您。您看…………。”
“我記得這牛車是咱們向鎮子上週老爺家借得呀,這可是耕牛吧!”劉湘細細的琢磨說了道。他心裡很清楚,鄭子牛和劉定文就是因為知道這老黃牛是周老爺家的,所以必須透過自己來把這頭牛搞到手。
周老爺是鎮子上的大地主了,護院的槍手都差不多有兩個排的人數了。周姓在鎮子上是大姓,不單單與鎮官是親家,而且在縣城裡的人脈關係也很廣。要是這位老爺子動怒起來了,他們這些連官服都沒有的官兵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
鄭子牛說道:“是呀大人,可是這老黃牛千真萬確是被山匪打死的,這也賴不著咱們哩。與其這老黃牛丟在深山裡爛掉,還不如讓劉大人您開開葷呢。”
劉湘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好吧,這個事情我自會向周老爺交代的。這老黃牛就給每個排分一部分去。”
鄭子牛喜道:“劉大人真是大公無私呀,大人您放心,咱一定把最好的部分留給大人您享用撒。”
劉湘也不拒絕,軍隊裡的伙食從來連油水都少,更別談什麼葷腥了,能有機會打打牙祭總是一件好事。這時,他忽然看到餘少陽正百無聊奈的站在不遠的地方,想了想之後對鄭子牛說道:“老鄭,等下切一條牛胯拿給餘少陽。讓他好好養傷。”
鄭子牛怔了怔,不過隊官親自開口他可不好拒絕,於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在劉湘回到隊部大院之後,鄭子牛和劉定文就打發二排和三排計程車兵各自先返回營房去休息。二排的那些新兵蛋子還不停的叫嚷著肚子餓,鄭子牛告訴他們,二排的晚飯都還留在伙伕那裡,讓他們趕緊去吃,要不然天氣熱,放不了多久就餿掉了。二排計程車兵聽了之後,立刻精神了起來,全部跑步向營房去了。
鄭子牛留了幾個自己的心腹手下,與劉定文一起把那隻死掉的老黃牛抬到了隊部大院裡去了。
餘少陽看著人群一鬨而散,自己因為身上有傷,只好一步一埃的向營房走去。他心裡還在暗暗罵著:楊老頭這見利忘義的老頭子,媽的有飯吃比什麼都好!
沿著沱江江邊的小路剛剛走下去不久,前方匆匆茫茫的又迎上來兩個身影,好像是二排去而復返的兩個士兵。等到這兩個人走進了一看,正是楊老頭和黃六子。
“哎喲,餘大少,老頭子我差點把你給忘記了。”楊老頭剛才去的急,現在返回的也急,老身子骨有些運動劇烈吃不消,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著話。
黃六子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很顯然他是被楊老頭強行拉過來的。他忍不住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