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部分(3 / 4)

小說:楊度 作者:不受約束

子果然不大好打交道。他是早作了準備的,便壓下心中的不悅,做出一副笑臉來說:“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最近又將老先生的譯著《天演論》重讀了一遍,依然如十多年前讀時一樣,觸動很大,獲益良多。”

到嚴復面前來談讀《天演論》、《群學肄言》體會的人太多了,嚴復也聽慣聽膩了,遂淡淡地說:“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老朽現在為病所苦,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天演論》的價值沒有過去,它仍在啟迪著關心國家命運的中國人。”楊度不為嚴復的冷淡而在意,興致濃烈地說,“物競天擇,永遠是宇宙間的真理,億萬年都不會變。我們中國人倘若自己不爭氣,最後也逃脫不了被淘汰的結局。最近我重讀《天演論》,又加深了這個認識。”

見楊度的態度挺認真懇切的,嚴復不便立即下逐客令,只得敷衍兩句:“你是什麼時候初讀這本書的?”

“不怕老先生見笑,我讀這本書已經較晚了。”楊度微微笑了一下說,“我是在光緒二十九年秋天第二次去日本時,在橫濱梁啟超寓所裡讀的。一讀之後我就被它迷住了,與梁啟超討論了好幾天。梁啟超也是極佩服老先生的。”

嚴復欣賞梁啟超,見楊度談起這段往事,便問:“你是什麼時候認識梁啟超的?”

楊度答:“早在光緒二十一年,我在京師會試時參加了康梁發起的公車上書,那時就與梁啟超結識了。二十四年,梁啟超來長沙辦時務學堂,我又專去長沙看望他,還就《公羊傳》中的一些疑問與之切磋。”

嚴復斜靠在紅木圈椅上,頭略微點了點。

“我今天來拜謁老先生,是想就《天演論》裡的一個問題向您請教。”嚴復一副提不起神的樣子使楊度頗為沮喪,倘若在以往 他必定會立即告辭了,但眼下負有重大使命,不管這個老頭子是如何的冷淡,他也要想辦法使他變得熱乎起來。他要將這幾天鑽研《天演論》的一個大發現說出來,他相信這一定會引起嚴復的興趣。

若是十年前來家請教《天演論》,嚴復一定會很高興地和來人高談闊論,但這幾年來,一則對世事的灰心,二則身體衰弱,嚴又陵先生對這種談話並不熱心了,他應付式地問一句:“你要談這本書裡的什麼問題?”

“嚴老先生,我雖不懂英文,但我在日本讀過日文的赫青黎的這部著作,日文版的書名叫做《進化論與倫理學》,與您譯的‘天演論’一名有區別。”

“你說得不錯。”嚴復說,“赫胥黎這書的原名是日本人所譯的這個意思。”

“我先前不理解為什麼您用‘天演論’作為書名而不採用原名,後來我漸漸地明白了。”楊度黑亮的眸子放射著光彩,這情形頗像二十年前坐在東洲明杏齋裡似的。“我後來讀過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和斯賓塞的《群學肄言》,發現赫胥黎是一位忠誠的達爾文主義者,但他又與達爾文的思想有所不同。他贊同達爾文的自然規律,卻不同意把這種規律引向社會倫理關係,他認為人與動植物有著大不相同之處。人能征服自然,人能勝天。而這一點,老先生您是不能全部贊同的,您更趨向於斯賓塞的社會達爾文主義,斯賓塞將達爾文主義普遍化。您對斯賓塞很崇敬,但又不能完全接受他的觀點,因為斯賓塞的理論為一切侵略者的行為作袒護。您是一位真誠的愛國主義者,您譯西人的著作,其目的是在於喚醒中國人,為了中國的獨立和富強。您不能容忍列強侵凌中國瓜分中國的強盜行為。所以您最終還是更趨向於赫胥黎,把他的書譯過來,並加上自己的按語,啟示國人,又指出赫胥黎的不足之處。並有意不用其原名,也就是不贊成赫胥黎將自然界和人類社會分割開來,故用‘天演論’三字來包括這兩部分的內容。老先生,我這個理解對嗎?”

嚴復用心聽完了楊度這段長篇陳述,心裡暗自驚奇:《天演論》出版二十年了,不計其數的人和自己談過這部書,但像楊度這樣透過書名的比較來看出自己翻譯過程中的良苦用心,並透過達爾文、赫胥黎、斯賓塞的比較來窺探自己思想的讀者,還從來沒有一個。這個楊皙子,真不可小看,難怪有這麼大的名氣,難怪他一心想當國務卿。看來此子不是凡才。

嚴復不自覺地將腰板伸直了一下,精神顯然有所增加:“你剛才說的話有些道理。赫氏顛倒了一個本末關係。他認為人之所以相互結為群體,是因為人心善的原故。其實不然。人之相結為群體,是天擇的結果。在漫長的歲月中,結為群體的人的力量增強了,就存在下來了。反之,不結成群體的人抵抗不住自然災害,就淘汰了。在物競過程中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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