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住了兩三個月,直到大家的心情都平靜下來後才回到田中寓所。
轉眼到了夏天,五大臣在海外遊蕩了七八個月,提著一箱箱裝滿了各式各樣奇器巧具、衣料、皮鞋、首飾、香水,以及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洋文原版書報回到了上海。熊希齡再次東渡日本找到楊度。楊度的兩篇文章《中國憲政大綱應吸取東西各國之長》及《實施憲政程式》,早已恭恭正正謄抄完畢。兩篇文章加起來約有五萬多字,博採眾論,規畫精詳,熊希齡看了很滿意。和楊度一起再去見梁啟超,誰知這位梁才子根本還沒動筆。楊度責備他爽約,他笑嘻嘻地說:“不要緊,二位在橫濱寬住十天,我把文章趕出來,決不會比皙子的差。”
熊希齡啼笑皆非,然事已至此,再無別法,只有等他筆下出東西,但眼下如何向五大臣作交待呢?
楊度給熊希齡出了一個主意:“你請載澤領頭向朝廷上個摺子,說東南士民得風氣之先,於立憲多有卓識,宜應趁此機會用十天半月時間召集官紳會議,並深入里巷實地考察,為立憲多做一點實務。上海十里洋場,夠他們花天酒地一些日子了。如果有雅興,還可以到蘇州、杭州一帶走走,半個月時間他們只會嫌少不會嫌多。朝廷也會覺得他們言之有理,定會允准。待到梁卓如的文章一出來,你就趕快乘船送到上海去。”
熊希齡只得照此辦理。十天後梁啟超拿出了《東西方各國憲政之比較》,也有三萬餘字,洋洋灑灑,縱橫自如,是一篇典型的飲冰體論文。熊希齡如獲至寶,連夜乘船回國。
楊度期待著朝廷會按他設計的程式先召開國會,結果大失所望。慈禧太后毫無召開國會之意,卻召開了一個御前會議,參加者為醇王載灃以及各位軍機大臣、政務大臣、大學士,並特命直隸總督袁世凱參加。會議決定先改革官制,以廓清積弊明定責任為宗旨,待官制改定之後再議憲政事。
於是成立了一個官制編制館,設在恭王府之朗潤園,特派鎮國公載澤,大學士世續、那桐、榮慶,貝子載振,大臣奎俊、鐵良、張百熙、戴鴻慈、葛寶華、徐世昌、陸潤庫、壽耆、袁世凱為編制大臣,又派慶王奕劻,大學士瞿鴻機、孫家鼐總司核定。陣營龐大,規格很高,可謂鄭重其事。然而議起事來卻十分棘手,因為衙門的存與撤,直接關係到該衙門宮員去與留的切身利益。
先議軍機處。坐在主位上的慶王奕劻及大學士瞿鴻機都是軍機大臣,大家都不便開口,冷清的場面使得眾位大員們都很尷尬。實在挨不下去了,左都御史張百熙首先發言打破僵局,說軍機處乃雍正爺由內閣中分設,取其接近內廷,每日入值,承旨辦事較為密速,相承至今尚無流弊,自毋庸改變。張百熙剛一說完,載澤、世續、那桐等人都表示同意,眾人不好再說什麼了。奕劻的兒子載振於是建議,改革官制有許多事要辦,軍機處不如暫不議,先議別的。眾人也只好同意。
再議內務府。內務府大臣世續端坐不語,眾人大眼看小眼,也不說話。大學士那桐說,內務府管的是大內事務,外官不清楚,不好議。於是內務府也不議。理藩院尚書壽耆說,內務府既然不議,太監事也不能議,因為它牽涉到老佛爺和各位太妃、皇后、皇妃,臣子們豈能插嘴,此事宜由老佛爺來定。眾大員一致同意。
工部尚書陸潤庫說,內務、太監既不議,則還有一事不能議。大家問何事。陸潤庫說,八旗牽連到所有的王公貴族,事關重大,弄不好得罪元老勳舊,老佛爺也會頭痛。眾人都說是。於是八旗亦不議。
狀元出身的孫家鼐說,翰林院設於順治元年,二百多年來沿襲不改,向為儲才養望之地,更為大學士出身之所,為天下士人所仰慕,若撤了翰林院,會使士人寒心失意。翰林出身的瞿鴻機、張百熙、徐世昌、陸潤庫等立刻擁護。翰林院遂亦不議。
就這樣議了十來天,除了五不議外,什麼名堂都沒議出來。企圖有番作為的袁世凱、徐世昌很著急,擔心如此議下去會一事無成。他們尋思,必須有人提出一套較為系統的改革方案,才可能扭轉會議的散漫習氣。這天晚上,袁世凱邀請徐世昌、戴鴻慈、張百熙、葛寶華等人到自己的寓所商議。大家議出了一套初步方案。
次日會上,袁世凱先發言。他以一種帶兵統帥的威嚴果斷,一掃十天來的懶怠、鬆懈、客套、虛偽之風,開門見山地提出他的中央官制改革的設想,擬設軍機處和十一個部。其中外務部、學部、吏部依舊,巡警部改為民政部,戶部改為度支部,原財政部併入該部,原太常、光祿、鴻肪三寺併入禮部,原兵部改為陸軍部,將練兵處、太僕寺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