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她哭笑不得:“小姐,這會兒哪兒來的冰葫蘆。”
“我要吃那個……”她像是發了魔怔,嚎啕大哭,“我要吃那個,現在就想吃……”
是淮南一帶特產,知道她想家了,杏遙愈發覺得酸楚,伸手只好伸手抱住她,“好好好,等看過大夫咱們就回去吃。”
她摟著杏遙,雙目訥訥地盯著虛裡,冷汗和淚水黏著溼發貼在臉頰上,這樣的場景,他實在是看著難受,幾步走到床邊。
杏遙含著眼淚不解:“……江侍衛?”
江城俯下身替明霜將鬢邊的髮絲輕柔地掠至她耳後,“她這樣太痛苦,讓她睡一會兒吧,睡著就不疼了。”
說完他便伸手點了她兩處睡穴,明霜微微一顫,很快便靠在他肩頭靜靜合上眼。
杏遙見狀一喜:“還、還能這樣?我怎麼沒想到呢。”
“扶她躺下。”
她頷首,忙胡亂抹去眼淚,把床尾的厚棉被拉上來給明霜嚴嚴實實的蓋住。
“謝謝你啊。”
他搖頭說不客氣,然後又問:“冰葫蘆是什麼?糖葫蘆麼?”
“不是。”杏遙解釋道,“是南方的一種小吃,麵粉做成的葫蘆,撒了白糖用油炸了,口感很好。小姐從前喜歡當作零嘴吃的。”
江城緩緩應了:“京城有得賣麼?”
她為難地搖搖頭:“沒見著……你要去買?那東西不好找的,算了吧,小姐這會兒是急了,胡亂說的,明早好起來就會忘了。別放心上。”
他沒再說話,轉身就往外走。正巧姚嬤嬤領了個老大夫氣喘吁吁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明見書跟在後面,隨行的還有葉夫人和大小姐。
江城恭敬地立在旁邊俯首施禮,眼見著一群人進了屋,他才稍稍寬心。
好在有人還惦記著她,也算是件好事吧。
此時不能進門,江城只好在窗外站著,夜風撲面而來,燈光把屋內的情景投射在窗上,杏遙摁著她,大夫正坐在一旁施針。
明霜在睡夢間喊疼,眼淚浸溼了枕巾,喃喃地念著胡話,滿口都在喊孃親。
葉夫人不是她的娘,她的生母已經去了,即便叫了娘,又有誰會答應?
往日裡見她嘻嘻笑笑慣了,常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從來不知她這麼多年是受著這樣的痛苦過來的。
江城眉頭越皺越緊,終於聽不下去了,提了劍舉步離開。
“怎麼樣?”
看大夫撤了針,明見書趕緊上前去問。
“二小姐這是陳年的老毛病了,治不好。”醫生把袖子放下,朝堂屋走,“眼下止住了痛,再開點方子,吃幾天,頂多緩解個病情。”
葉夫人緊接著問:“沒有大礙吧?”
“不妨事的,多注意給她揉揉腿,推拿一下。”
命小廝帶這位先生下去寫方子,葉夫人回頭看了明霜一眼,頗有幾分感慨地朝明見書道:“這孩子也是怪可憐的,每年都要這麼病一場麼?”
五年的時間,他很少回江南,這個問題自然答不上來,姚嬤嬤忙出聲回答:“此前沒有這樣嚴重過,想是今年初到汴京,還沒適應氣候。”
葉夫人哦了一聲,“你們這些做下人的要好好伺候著,小姐不容易,吃什麼要什麼不能缺著,房裡若冷了也該早早燒爐子才是。她能犯病不都是你們疏忽麼?再有下次我決不輕饒!”
一屋子的人大氣都出不了,唯唯諾諾地稱是。
等開了方子,熬了藥,葉夫人一行才陸續回房休息。
杏遙守著明霜一口一口仔細喂她把藥吃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江城點了穴道的緣故,她仍舊昏睡不醒。轉念一想,睡著了也好,醒著那得多疼啊!
她是打小就在院子裡伺候她的,看著她從活蹦亂跳的小姑娘一夜之間變成了這樣。原本出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人,一回家渾身都是血,小腿尤其扭曲得不成形狀。
那段日子無疑是明霜最煎熬的時光。
她當時還是個粗使的小丫頭,煮茶的時候偷聽到大夫說話:
您家二小姐這腿怕是一生也站不起來了。
沒了腿,也沒了親孃。
明霜醒來就坐在床上發呆,眸子裡空洞得像是沒了未來。
她趴在窗邊偷偷瞧她。
她不吭聲,也不吃東西,神情木訥,這樣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小姐有沒有過輕生的念頭?
她說不好,但想必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