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散在唇邊的青絲挽到耳後去,柔聲道:“地上溼氣重,睡久了不好。”
明霜點了點頭,伸手來讓他抱,溫馴的模樣愈發像個孩子,江城抿著唇,垂下眼瞼彎下腰去揹她。
手指冰涼,人還是那麼清瘦……他忍不住拿掌心給她摩挲著搓緩和了一些,方才起身。
從山洞裡出去,清溪蜿蜒而下,漫山遍野瀰漫著霧氣,行在這其間彷彿走在仙境裡,一步一步來得極不真實。
明霜枕在他背上,偏頭瞧著四周的江河峽谷,隔了層白霧,連輪廓也不清晰。他的背脊太溫暖,寬闊而結實,似乎還能聽到前胸沉穩有力的心跳,明霜頓時感到無比安心,於是閉上眼接著打盹。
山路並不好走,這一帶地勢陡峭,連山道都沒有,江城揹著明霜,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時間才走出山澗。
四周生著許多楊樹,密林裡,遠遠近近都是薄霧,前方景色依稀,抬頭望不見天,似乎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其中。
她就在他背上,觸手可及的地方。
心頭靜得出奇,這一瞬,他生出些許不捨來,若能一直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江城悄悄放緩了腳步,聽著草葉在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音,其中混著她的呼吸聲,綿長又溫軟。
明霜不知是幾時醒來的,趴在他背上,低聲道:“你那天……怎麼沒來找我?”
他腿上一頓。
明霜歪頭揪著他衣襟,眉眼低垂,“我以為我睜開眼時第一個看到的會是你。”這麼久以來,他總是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無論在何時何地,只要有他的地方,她心裡就會覺得踏實。
江城喉頭微動,“小姐怨我麼?”
“怨你幹什麼啊。”她淡笑道,“你生了病我卻沒發覺,是我不夠關照你。何況有病在身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麼?我也不能這麼不近人情啊。”
聽她這樣替自己辯解,江城心頭五味雜陳,半晌說不出話來。
沒等到回答,明霜倒也不介懷,伏在他背上,瞧著眼前的楊樹林,忽然問:“他們都希望我嫁給喬清池,你呢?你也希望我嫁麼?”
隔了半晌,聽他淡淡道:“不知道。”
模稜兩可的話,沒有說希望亦沒表示不希望,她不再吭聲,若有所思地用食指在他背上畫圈圈。江城感覺的出來,偏頭瞧了她一眼,卻也沒制止。
從楊樹林裡出去,正午的日光明媚而燦爛,已經揹著她走了大半天了,明霜問他累不累,可需要歇會兒,他搖頭說還好,垂首把她往背上託得更穩了一些。
龍脊山山腳下圍了不少捕快,沿著山道和水流一路搜尋,遠遠的有人見到他倆,忙轉過身馬不蹄停地跑去通報。
“霜兒!”
很快,喬清池就騎著馬趕過來,翻身而下,疾步上前從江城手裡接過明霜。
她看上去精神還不錯,就是略顯憔悴,肩頭披著的是男衫,不用問也知道是誰的。喬清池瞧在眼裡,心下雖不自在,明面上還衝江城頷了頷首。
“霜兒沒事吧?哪裡有傷到?”
明霜笑著搖頭:“我沒事,也沒有受傷,倒是小江他傷的不輕。回頭定要找個好大夫給他仔細診治,他舊傷沒好,又有病在身……”
“好,我知道了,你身子虛,少說些話。”
馬車就停在不遠之處,喬清池抱著她打起簾子鑽進車內。原地裡,江城還定定站著,手中空蕩蕩的,像是丟了什麼,冷風徐徐而來,饒是春日暖陽他也不覺溫暖。
*
這次山崩死了好些人,就連明家也有幾個管事和嬤嬤至今下落不明。明霜的車馬行在最後面,前頭先行了一步的明繡和葉夫人倒是躲過一劫。
剛回到小院,杏遙就在那兒嚎哭,哭天哭地哭山哭石頭哭丫鬟哭小廝,那陣勢差點沒把自己心肺給哭出來。
“怎麼半年不到,就遇上兩遭這樣的事!”她撲在明霜腿上抽噎,“這些拿了銀子不辦事兒的,也不知道把馬車趕快點。出了事只曉得自己逃命,我若是在,好歹能護著您……”
“真把自己當神仙了。”明霜扶著她起身,打趣道,“幸好你不在,否則又白白搭上一條性命。”說完一本正經地琢磨了一番,“我今年說不準是真觸了黴頭,快找人去替我上香,到菩薩面前供個大海燈,錢我來出。”
她搖頭笑嘆:“這輩子算是和馬車結仇了,往後我再也不坐車了。”
“不坐不坐。”杏遙忙不迭點頭,“往後誰再叫咱們坐車,我第一個把他舌頭割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