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尷尬地別過臉,甚覺窘迫地俯身去收拾殘片,明霜抬手攔住他,笑道:
“別撿了,當心傷著手,小晚去把簸箕拿來掃乾淨。”
未晚忙笑著應答:“誒。”
好在有他這麼一鬧,心情也暢快許多,明霜平靜下來,捧著杯子在手裡,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上面的紋飾。
“姚嬤嬤。”
“小姐。”姚嬤嬤走到她跟前,微垂下頭。
她瞧著窗外的綠竹紅花,聲音又輕又悵然,“再這麼下去,今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明見書是對她好,可他懼內,又是正經的老爺,哪裡會管家裡別的姊妹有什麼想法。他給的東西越多,她就越遭人嫉恨。
更何況葉夫人也不會由著他偏心一個庶出,長此以往,想靠明見書安穩的過完後半生是不可能了。
她沒有孃親,別的親戚也沒出息,當然不會閒著沒事關心她的死活。在這個家中,她簡直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然而偏偏她又是個殘疾,嫁個金龜婿來替自己撐腰給自己出頭的想法更是渺茫。
“咱們總不能想著要去靠別人。”她淡淡道,“靠誰都會有翻船的那一天,而且,我這性子是鬥不過府裡這些人的。”
姚嬤嬤是母親留給她的人,在明霜眼中,她們的關係甚至比她和祖母還要親。
自家小姐在處理這家長裡短的事兒上有幾斤幾兩她最清楚,她太懶了,就是看出什麼來也懶得去爭去搶。
“我得想個辦法。”明霜琢磨道,“能有一個,即便離開明家,也可以過得好的保障。”
沒人上門給她提親,保不齊到了年紀葉夫人就會把她隨便找個人家嫁了。也許是續絃,也許是做妾,屆時又要成天盼著生個兒子來爭寵,光想想都覺得好累。
可是說得容易,目下又有什麼好辦法?
她惆悵地扶著額頭嘆氣:“真愁人,我要是個男兒身便好了。至少能出去做做買賣,萬一發了財呢?”
提起買賣,姚嬤嬤眉頭一皺,驀地想起什麼。
“小姐,我記得……姨娘此前在京城有間鋪子,是簫太老爺給的陪嫁,一直是記在您的名下。不過太老爺舉家遷到廬州去後,討完了客賬,就沒管了。”
“是麼?”明霜摸著下巴思索,“什麼鋪子?”
“好像是個綢緞鋪。前些時日我才和那邊掌櫃見過一面,老相識了,說是近來營生不大好。”
“你找個時間,看能不能把他接到府上來?具體什麼情況,我想和他了解了解。”
她現在不能出府,腿腳不方便也無法偷溜出去,只得請人進來。這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正好,五日之後老爺夫人和大小姐要去葉家一趟。府裡沒人管事,不過就怕被不相干的看見。”
“這個好辦。”明霜微微一笑,“你讓江侍衛來幫幫忙,他的身手好,直接把人扛到我屋裡來也行啊。”
門外的江城無端打了個寒戰。
姚嬤嬤自然無比樂呵地應下:“是。”
*
葉夫人的孃家也是右丞相陸朝夫人的孃家,陸朝是皇上身邊的寵臣,雖說為人不光明不磊落還有點奸詐,但皇上對他聽之信之,底下誰人不巴結?
就是明見書當年也是憑著能誇會贊才一路平步青雲,坐上尚書之位的,所以為了和葉家關係更為親密一些,幾乎每個月明見書兩夫妻都會抽空過去坐一坐。
今日,府上難得清靜,明霜坐在耳房內,抬眼看著對面的人給她行禮。
“二小姐好。”
“掌櫃的怎麼稱呼?”
那人頷首道:“回小姐的話,小人姓趙,雙名良玉。”
他年紀看上去才過四十,舉止倒是恭敬。
明霜笑著請他吃茶,“聽姚嬤嬤說,這一兩年,綢緞鋪的大小事務都是趙掌櫃在打理?”
“這是太老爺吩咐的事,小人只是代為管理。”趙掌櫃喝了口茶,“太老爺說了,鋪子是夫人留給小姐的。以後出嫁還能算個嫁妝,怎麼處置小姐看著辦,但是最好還是別讓明家人得了手。”
“我知道,你是太老爺身邊的人?”
“算不上,小人本是西街當鋪裡的掌櫃,不過和太老爺有些交情才受託照顧鋪子。”趙掌櫃合上茶蓋嘆了口氣,“說句實在話,那鋪子眼下已經不行了。今年年初開始利潤就只夠工錢,太老爺不管,小人也不好擅作主張。正好小姐你現在問起來了,瞧瞧是要賣還是要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