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沒有點燈,顯得幽暗而清涼。
太師椅上正有人坐著,手裡拿了一卷書,江城朝他撩袍蹲下去,單膝而跪,抱拳施禮。
“起來吧,不要這麼見外啊。”那人聲音聽著很和藹,放下書,含笑著打量他。
“原本如此熱的天氣,也不想勞煩你,上回讓你辦的已經夠兇險了……”他一臉的心疼,語氣好像還分外慚愧。
江城神色平淡,頷首道:“這是屬下分內之事。”
那人搓了搓手,搖頭嘆氣,“如今遇到個很棘手的案子,你也知道啊,我手裡的人都不中用,要不是十萬火急也不會把你叫回來。”
江城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吱聲。
“這次南下治旱澇,上頭知曉有人貪墨,眼下返朝了,本官必須得給個說法。哎……都是迫於無奈,大家皆想活命,可這其中總得有個人來做冤大頭不是?”他拿手指瞧了瞧書桌,“我的脾氣,你是瞭解的,只有死人的嘴才最緊,不殺不行啊……”
但凡他說出這種話,便是打算要滅其滿門。
“大人……”
江城本想推辭,不等他話出口,那人就道:“你跑一趟鄭州,我再派四個人隨你一同前往,這地址呢晚些時候會告訴你的。”
於是,抬手揮了揮,“去吧,啊,去吧去吧……”
他知道沒有推脫的機會,原地裡猶豫再三,還是告辭退下。
科考的時間漸漸逼近,明英沒住幾日就走了。
江城不在的這些天裡,明霜過得有點乏味,因為氣候熱,院子裡的小丫們都是輪班,一個一個耷拉著腦袋在門邊坐著,毫無生氣,讓她看了也沒精打采起來。
杏遙在小竹凳上打絡子,回頭就瞧見陳阿元頂著烈日抬了個小竹筐往這邊走。
“阿元,大暑天的,你幹嘛呀?”
他趕緊跑到屋簷下乘涼,對明霜彎腰施禮,“二小姐好……這不,才結的新鮮蓮藕,冰鎮過的,特地拿來給小姐嚐嚐。”
明霜讓他進門來,招呼著丫頭把竹筐抬下去,“真是辛苦你了,這麼熱還跑過來……其實也不必這樣啊,晚些時候讓小廝送過來不也一樣麼?”
“就怕吩咐了他們不上心,正巧劉總管叫我出去辦事呢,就順道過來了。”陳阿元拿袖子扇扇臉,喘了口氣,“您這邊如何?可缺什麼少什麼沒有?”
她笑道:“沒有沒有,你成天給我這兒送東西,還能少什麼?”
杏遙端了幾碗冰水給他們幾人解解渴,陳阿元倒也沒客氣,伸手接了咕嚕咕嚕往嘴裡灌。餘光偷偷打量四周,半天沒瞅見江城,他不禁問道:“江侍衛……不在麼?”
“他家裡有事,告了幾日的假。”明霜笑問,“怎麼,還怕他?”
現在他也算是半個管事的人了,定然不像年初那麼畏首畏尾。對於江城,陳阿元也說不上是害怕,只是想起那日在他床下發現的血賬簿,便覺得此人心懷不軌,城府極深,留在二小姐身邊,指不定是有什麼壞心思。
二小姐心地好,肯定不知道是被利用了,他得想辦法提醒她。
“其實……”
話剛出口,又覺得不妥。
自己沒有證據,何況明霜護短得很,肯定不會相信自己一面之詞,想了想還是罷了。
明霜歪頭不解:“其實什麼?”
陳阿元咧嘴一笑:“其實……我還挺想找江侍衛學個一招半式防身呢,這樣往後就不會被人欺負了不是?”
“是呀,是呀。”提起江城,她無不自豪地撫掌笑道,“小江功夫可好了,等他回來,我讓他教你呀。”
“那就多謝小姐了。”說完,便搖頭暗歎:果然,小姐很在乎他。
*
子夜人定初,明月如霜,霜照高牆。
遠在鄭州的一座大宅門內,火光閃爍,黑煙直衝雲霄,四下裡盡是焦糊的氣味,刀光如電,人影攢動。
耳邊是此起彼伏的□□聲。
血腥味在空氣裡瀰漫開來,黑衣的青年身著勁裝,抬眸望見這熊熊大火,滾滾的火舌似乎要將天幕吞沒。
他的劍沾著血,順著劍尖滑落在地。
周圍是令人心悸的悲鳴聲,如泣如訴,那人燈火下的眼神卻很淡漠,彷彿和手裡的劍一樣,絲毫沒有暖意。
慘叫聲就在他的腳邊,撕心裂肺。
時隔太久沒有見到這種場面,他已經快要習慣了那樣沐浴在陽春三月下的生活,下人奪人性命時便多了幾分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