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回頭看著她。
鬼魅是軒部中唯一一個讓遭受過重擊的尤幽情重新笑出來的人,如今他死了,尤幽情是不是再也不會笑了?
卦衣又轉過頭去,隨後又聽到尤幽情淡淡地重複著那兩個字:復仇。
張生縫合著鬼魅的屍身,吟唱著一首從遙遠商地傳來的歌謠——
“我們的身體只是皮囊
我們的靈魂才是根本
我們將皮囊捨棄在大漠之上
我們將靈魂藏於大漠之下
變成萬千的金銀
守護著富饒的大漠
引得那些貪婪之徒前來找尋
我們抓住他們
對他們吟唱
留下他們的皮囊
淨化他們的靈魂”
……
卦衣淡淡地說:“不要唱了,以後不允許再有任何人提到大漠,提到那個風滿樓。”
張生沒有應聲,只是合上了嘴巴,繼續縫合著鬼魅的屍身。
尤幽情起身,轉身就準備離開,卦衣叫住她:“你去什麼地方?”
尤幽情淡淡地回答:“復仇!”
“你拿什麼復仇?你替你尤家一百多口復仇,還是為鬼魅復仇?”
尤幽情停下腳步,許久後才說:“鬼魅!”
卦衣道:“鬼魅是軒部的人,不需要你這外人來複仇!”
尤幽情又道:“但他是我的朋友。”
卦衣依然一動未動,看著尤幽情的背影道:“朋友?軒部的刺客沒有朋友,更不需要你這樣一個外人做朋友!”
尤幽情轉身直視著卦衣:“那你為何要救我?”
這句話好像一把長矛刺穿了卦衣的心。對,為何我要救下她?還要將她帶到這個只有軒部才能來的地下皇陵,為什麼?卦衣眼前彷彿又看到那個叫壹貳的孩子,一臉稚氣地衝自己叫:“拾叄哥哥?不是,是卦衣哥哥!”
如果自己曾經探明一切,就不會讓剛回到父母懷抱中的壹貳又成為孤兒?
對嗎?
如果自己實現查明那個張增還隱藏著的秘密,尤幽情也不會淪為如今的地步?
對嗎?
卦衣潛入都尉府中的地庫中看到那數百個巨大的箱子才明白,那些風滿樓的殺手們是隨著那些鎧甲和兵器一同進入了都尉府內,難怪沒有人察覺到他們如何進入,這一想便能明白那個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張增便是這件事的行使者,但他背後到底是何人主使?張增已死,秘密也隨著他進入了地府。
自己如今是在……
贖罪嗎?
也許吧!
卦衣最終還是說了一句謊言:“我只是看你可憐……”
尤幽情淡淡地說:“我不可憐,我只是要復仇,我要加入軒部。”
卦衣搖頭:“軒部不是為了復仇而建,是為了天下。”
“沒有家人,何來天下?天下不是一個又一個的家組成的嗎?”
尤幽情的話讓卦衣無法反駁,他一直不想讓尤幽情加入軒部,只是想保留這個孩子唯一一點人性,在他看來,這些終日活得沒有自我的軒部刺客們,早已沒有了人性,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天下”做著違背自願的事情,卻不知到底有沒有盡頭。
因為每一個加入軒部的人,都必須活著從千魔窯中走出來,如果死了,他的屍體永遠只能留在那裡,如果活著,從出來那一刻開始他就是軒部的人。
卦衣是唯一一個例外,因為他曾經就是一個為了錢財滅絕了人性的殺手,第四代首領並沒有將他扔進那個千魔窯中。
例外,只有一個,再無他人。
死在千魔窯中的人很多,但大多數都是軒部扔在裡面,留給刺客們訓練的亡命之徒。千魔窯,是軒部在地下所建的地牢,地牢中每年都會補充數以百計的囚犯,這些囚犯都是必死之人,但為了訓練新進的軒部刺客,都讓這些人多活一些時日。
卦衣記得第四代首領告訴自己,曾經第二代首領被扔進去之後,只是在短短一日內,徒手將千魔窯中三百多名囚犯全數殺死,竟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那是第一個做到的人,尤幽情是第二個。
當尤幽情赤身裸體從千魔窯的出口爬出來的時候,卦衣將手中那個只有半面的厲鬼面具扔在她的面前,淡淡地說:“從今以後,你就是軒部的一員了,賜名——厲鬼。”
卦衣說完之後,抱著自己的黑皮龍牙刀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