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那敢情好,你們今日有運道,白得了賞,也該請姐妹們喝一杯才是。明日我不在家,你們只管問廚下要東西去,就說我準了的。只不許鬧出事來,休讓喜事變壞事。我們早點歇著吧。”說完,喚人打水洗臉睡覺!
晴光和綠髻快哭了!荷衣和綻雪也不知是幸災樂禍多一點還是同情多一點。四爺房裡的一夜,便各懷心事的過了。
次日太夫人聽到回報,哭笑不得,這兩口子!一個比一個呆,莫不是讀書讀傻了不成?林貞安安靜靜的,針線又用功,人也好看,太夫人還挺喜歡她,不欲使她太沒臉,此事只做不知,橫豎一屋子丫頭,也不怕委屈了孫子。餘者並不知其中的門道,屋裡人說破天了還是丫頭,既不用開臉挽發,也無甚特殊儀式,收沒收房誰知道呢?橫豎爺屋裡的大丫頭,再無人相信清白的,不然有些娶了大家婢女的人,何苦新婚之夜還得打老婆一頓出氣?風俗可見一斑了。
白日無事,晚間林貞回房,留在屋中的四喜道:“姐夫送了一本書來。”
林貞接過一看,乃《杜氏新書》,疑惑的一翻,只見一頁夾著書籤,仔細讀了一回,見有一句:“故推一心,任一意,直而行之耳。”霎時通體舒泰,大笑不止。
雙福忙問:“姐夫送了《笑林廣記》來?”
林貞捂嘴一笑:“比那個還好玩。拿本《詩經》來,我要回禮。”
雙福搬了一疊《詩經》問:“姐姐送哪一卷?”
林貞心道:送一卷就扎眼了!笑著道:“你去尋個匣子來裝,每一本夾個那年我做的葉脈書籤才有意思。”
林貞一本一本的胡亂夾著,直到《鄭風》一本,在《子衿》一頁夾上一張,還狠壓了一回。再裝作無事人一般,一齊收到匣子裡,打發人送過去。
孟豫章接到林貞的禮物,忙一頓亂翻,果見內有乾坤,行至琴前,奏一曲《鳳求凰》,以表心中喜悅之情。次日一早,掐著林貞來請安的點,在房中再彈一回。琴聲幽小,不如箏明亮,林貞辨了一回才勉強猜著,抿嘴一笑。
雙福和四喜二人輪班,有一個跟著林貞便有一人看家。雙福看了兩日,知道這兩口子不知弄甚花樣,跟著林貞一笑,裝作不知道。林貞還道做了回地下工作者,哪知孟豫章老早過了明路——當日送書便是姐妹帶林貞一人一本,一模一樣,連書籤都同,只夾的頁數不同,也無人注意。得了禮要回禮,女眷屋裡除了《列女傳》《三字經》,正經書裡也只有四書五經好送。倒有三個回《詩經》,只有大小姐回的《論語》。林貞不由嘆:這孟豫章,絕了!
孟豫章如今還跟著太夫人居住,她的丫頭眾人倒比別處的丫頭還常見一些。主人們湊在一起時,丫頭們偶爾也要打交道的。雙福和四喜兩個大丫頭與晴光綠髻都隱秘的打量過彼此,都覺對方是勁敵。雙福二人想的是此二人溫柔似水,又有情分,恐對林貞不利;晴光則是覺得對方乃四奶奶的貼身丫頭,日後……必有前程。殊不知在歷經幾次離喪,雙福和四喜半分不想與人做小,自家小姐什麼脾氣她們是知道的,真當她同面上一樣和氣,那就傻到頭了!還不如另奔前程,何必主僕三人一齊吊死一棵樹。
面紗下的宅鬥還未開始,就被孟豫章扼殺了。眾人還在同情林貞,哪知裁判黑哨,她早大獲全勝。晴光和綠髻只得打落牙齒肚裡吞,進退兩難。
與此同時,林貞也慢慢的融入了承平公府。下人們都知道未來的四奶奶和氣又大方,無事時都喜歡巴結一下,分到林貞名下的丫頭,而丫頭們也要積極討好主家,至少要奉承一下雙福和四喜。各處訊息便彙集到林貞這裡。與往日所料不差,承平公府就是曾經林家的放大版,各處爺的離譜之處與林俊不相上下,風氣尤壞!林貞只聽著,並不做聲,橫豎與她不相干。也有人曲線救國的,若說晴光綠髻乃爺身邊精選的丫頭還算守禮,府裡別處的丫頭就不那麼規矩了。總有那麼幾位想著爺們的好處,花枝招展來勾搭的,也不想想孟豫章住在何處,倒像是買彩票一般。林貞嘆了,不曾結婚,便要隔空對招,實在膩歪!
在承平公府過了一個多月,便到了八月。中秋是大節,上下都忙碌起來。過節有宴,女眷們皆裁衣打首飾,不肯叫人輕瞧了去。這些與林貞都無關,守孝之人不必赴宴,索性與太夫人說了一聲,回家過節。
回林家是坐轎,一直抬進內院才下來。玉娘早迎了出來,見到林貞,先撲上來心肝兒肉的哭了一場:“我苦命的兒,從不曾離了我跟前這麼許久,想煞娘也!”
林貞也眼睛一酸:“媽媽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