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蓮望進蘭洛德紫灰色眸子中,彷彿受到了鼓動般,慢慢靠近蘭洛德,雙手甚至貼到了他的腰上,淺淺的呼吸也噴到了他的臉上。艾爾蓮緩緩啟唇,“如果你答應做我的搭檔,那麼,我就是你的了。”
蘭洛德並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由於哨兵生來就是感官敏銳,外界的嘈雜聲響糅雜在一塊兒,放大幾倍塞進他們耳朵裡後,會讓他們的大腦無法負荷這樣的聲音,最終導致崩潰。
所以在很小的時候,哨兵要學的第一課就是學會如何梳理來自外界的聲音,將自己想要的聲音收入大腦,剩下的雜音則遮蔽在他們用來保護大腦的精神屏障之外。
即便艾爾蓮離得很近,蘭洛德此時腦子裡聽到的也只剩下微弱的“吱吱”聲。他低下頭,他的精神體蹲坐在腳邊,陌生嚮導的精神體正試圖爬上白虎的背。
而離白虎遠一點兒的地方,黃色的布丁倉鼠一邊急得跳腳,一邊卯足了勁兒衝著白虎“吱吱”地叫。
有那麼一瞬間,蘭洛德的精神世界少見地出現了空白。然後,他的視線越過面前的嚮導,看到了幾步外顯然有點兒手足無措的林遇。
回過神來,林遇抓起地上的倉鼠塞進衣兜裡,抿著唇沉默地看了哨兵一眼,轉身走掉了。金髮哨兵從始至終冷著臉,看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蘭洛德一把推開艾爾蓮,腳邊的老虎也跟著把艾爾蓮的精神體甩到地上。他一點也不喜歡面前這個嚮導的氣味,也不喜歡對方的靠近。但是他卻從沒有排斥過林遇的靠近。
金髮哨兵皺起眉,終於明白麵對林遇時的暴躁情和現在的暴躁從本質上來看,其實是屬於兩種大相徑庭的情緒。
另一邊,林遇往回埋頭苦走一段以後,突然眨眨眼停住了腳步,心底浮起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怪異感覺。奇怪,為什麼他就要一聲不吭地走掉呢。難道還等著艾爾蓮盛氣凌人地站在他面前,向他宣佈,自己已經和蘭洛德成功牽手了嗎。
大約是對上蘭洛德的視線後下意識做出的退縮舉動,這會兒回過神來,林遇發現自己已經差不多走出一段路來了。他苦惱地揉揉自己的頭髮,又捂著衣兜朝著原來的方向跑回去。
然後就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面對面走過來的艾爾蓮。林遇停下來,表情鎮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風吹亂的短髮,餘光卻試圖越過艾爾蓮的肩膀朝後看去。
發現蘭洛德並不在艾爾蓮身後時,他鬆了口氣。果然不應該一時怯場就跑掉的,蘭洛德對嚮導的態度可是在軍校裡出了名的冷漠。就算是他自己,在刷了這麼久的存在感以後,才勉勉強強能和蘭洛德說上話。
至少,如果在路上偶遇,對方不會直接無視他走掉吧……大概?
這麼一想,林遇心情就好了起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蘭洛德答應做你的搭檔了嗎?”
這會兒路邊已經圍聚了不少觀望的人群,艾爾蓮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林遇笑眯眯地明知故問,艾爾蓮直覺這是來自對方的挑釁,語氣一下子就尖刻了起來:“他答沒答應我和你有什麼關係。怎麼,你也想跟他搭檔?”
人群裡知道林遇情況的嚮導們發出了稀稀落落的笑聲。
林遇被艾爾蓮突如其來的敵意弄得一愣,怎麼被坑的人明明是自己,對方卻絲毫無悔意,反而態度這樣囂張。
他想開口說點什麼,就被氣勢正高漲的艾爾蓮打斷了。這位嚮導笑容涼薄,語氣嘲諷:“你一個經常翹課,考試還交白卷的吊車尾,也好意思要和蘭洛德做搭檔?你憑什麼?你應該去和哨兵學院的末席成雙成對,免得在實踐月裡禍害了其他人。”
這話說得就有點兒不顧同學情誼了,圍觀群眾一陣唏噓,有同情的也有面露嘲諷的。
更加過分的是,艾爾蓮突然翹起嘴唇看向林遇身後,“蘭洛德,你不會選吊車尾做搭檔的吧?”
前一秒還神色自若遊刃有餘的林遇突然僵在了原地。他一陣沉默,最後鼓起勇氣回頭看了一眼,視線裡耀眼的金髮燒得他眼睛有點兒發疼。
林遇向來對艾爾蓮用來攻擊他的這些話有免疫作用,即便艾爾蓮的話再刻薄,周圍看戲的人再多,他都可以毫不在意,然後瀟灑地離開。
然後現在卻不行了。他的身後站著蘭洛德。這個世界上,對他而言,大概最不想讓這些話被聽到的人就是蘭洛德。
他切身的體會到,把完整的糟糕的自己暴露在刺眼的陽光下,暴露在蘭洛德面前,是多麼可悲的事。而接下來很有可能擊垮他的就是對方嘲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