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瓏低頭一笑,回道:“託老爺子的福。”
方老爺子笑著點了點頭,廷瓏就手起身,接著行至玉清舅媽座前,仍舊福身行禮。
玉清忙伸手扶了她起來,道:“今兒是你的千秋,免了吧。”又拉著廷瓏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道:“可不是又長了個子,出落的越發齊整了。”說著,轉頭向姚氏道:“前兩日得了幾張好青狐跟海龍的皮子,本想給她置件襖子,再做領大毛衣裳送過來,幸虧我留了個心眼兒,想著動了剪子,式樣不可她的心,再糟踐了,就這麼囫圇著拿了過來,不然保不準就裁壞了。”
姚氏聽了就笑道:“難為你想著,青狐如今可難得一見,尤其正季入了冬的皮子就更沒處找了。”
“也是趕巧收的,見毛茬實在是好,就留了下來,打量著夠做件斗篷的,叫她自己看著裁吧。”
玉清拉著廷瓏的手在這邊同姚氏寒暄個不住,以然在母親身後立著,一雙眼便灼灼的射向廷瓏,見她垂著目,狀若沉靜乖巧,眼睫卻像蝴蝶翅膀似的輕顫個不住,臉上更是嫣紅的像桃花染就一般,羞赧的昭然若揭,心中就是一喜,不知不覺翹起了嘴角;又見她果然是長了身量,有娘齊眉那麼高了,眉眼也舒展開來,稚氣頓消,心中又是一喜;再往下看,雖是生辰,並沒穿大紅,進門除了斗篷,裡頭只穿了身鵝黃綾子的夾襖,窄窄的滾了韭葉寬的鑲邊,領口袖口出著銀鼠風毛,風毛底下還飄著一對打了蝴蝶結子的雪兔毛球,趣致可愛,加之身量苗條,湘裙曳地,整個人清凌凌、俏生生的站在那,已是少女模樣,低眉斂目間更添了幾分柔媚婉約,以然眼中的笑意就漸漸深沉起來……
玉清這邊跟姚氏說了半日的話,又問了廷瓏兩句才放開她的手,廷瓏一時就有些猶豫該不該接著同以然見禮,飛快的抬了下眼睫,就見以然一臉的意味不明,彷彿忍著歡喜一般目光灼熱的看向自己,廷瓏頓感壓迫,忙垂了目斜斜福了個身。以然也像是才回過神來似的,趕忙深作一揖,再抬頭,只見廷瓏已經飄灑起身退到姚氏身後站定了。
小輩見過禮,方老爺子便將纏絲牡丹紋的鬥彩壓手杯放到了茶几上,開口道:“今兒是瓏兒及笄的日子,然哥兒他娘非要親自過來給丫頭插釵,我想著當初定親的時候原說過等廷瓏及了笄便可成親,這不,我們然哥兒過了這個年整十九,也是時候了,就趁著今日一同過了來,跟親家公,親家母商議商議,給兩個孩子擇個期。”說著,看了看張英和姚氏,笑道:“親家公,親家母看怎麼樣?”
張英跟姚氏聽了這話,對視了一眼,又雙雙轉過頭去看向廷瓏。廷瓏心裡影影綽綽的已經猜到了些,此時卻還是吃了一驚,又被雙親瞧的不知所措,有些耳熱心跳。
那邊,張英沉吟了半晌,已是笑道:“老爺子說的是,也是時候了。”姚氏聽了,便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笑道:“瓏兒謝過賞就退下吧,去瞧瞧你舅母費心尋的好皮子,看怎麼裁不可惜了料子。”
廷瓏聽了這話忙識趣的給眾人行禮告退,然後強作鎮定離了正房,回到自己院裡,又在門口站了會兒,臉上仍舊火辣辣的,一顆心在腔子裡亂蹦,進了屋也坐立不安的,心裡忽悲忽喜,卻又沒有一定想法,自己也覺莫名其妙。捱到晌午飯,因前邊留客,芍藥帶著人用食盒給她送了送了幾樣菜來,一邊兒擺飯一邊就看著她抿嘴笑個不停,廷瓏叫她笑的食不下咽,芍藥跟丫頭們更是樂個不住。
廷瓏吃飽了,撂了筷子就佯裝生氣的拄著臂趴在窗前,心裡想著以然的變化出神。豈止芍藥那死丫頭嘴巴是一點兒也不肯饒人的,見廷瓏臊著了,還陰陽怪氣的“哎呦呦,姑娘這還沒出門子呢,就跟咱們擺上姑奶奶的譜了,可嚇死我們這些看人眼色的了。”
廷瓏聽了這話,又羞又惱,紅著臉一躍而起,就要去堵她的嘴,芍藥靈巧的繞著桌子邊笑邊躲,又有丫頭嬉笑著上前來拉架,一時間屋裡雞飛狗跳,鬧的烏煙瘴氣,卻也比廷瓏一個人忐忑不安時間過得快多了。
下晌時分,廷瓏正跟芍藥歪著說蓮翹那丫頭打理店鋪的閒話,前頭就打發了小丫頭過來,說太太請姑娘過去。廷瓏一問,知道方家的人已經回去了,便點了點頭,鎮定了下心緒,帶著芍藥同那丫頭一同去了前邊。
一進門,廷瓏就見父母親對坐在兩邊中堂椅上愛憐的看著自己,大嫂亦立在母親身後含笑看著自己。廷瓏心中洞明,不免羞喜,一步一挪的走去母親身邊,聲如蚊訥一般,道:“娘叫我?”
姚氏就笑著點了點頭,道:“來,坐下吧,娘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