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生離開之後,四人再次安靜。
和亦景似是很想開口,但一直忍著,估計姜棗事先跟他已經約好了什麼。
他在等和臻。
過了一會兒,姜棗站起來,對陸友銘說:“陸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陸友銘會意。但他不怎麼放心和臻,更不放心和亦景,他可是有狂躁症!
他看著和臻,桌下的手放在和臻的膝蓋上揉了揉。
和臻吸一口氣,轉過臉,對他點頭。
這該是一場兩個人的坦白。他人不便在場。
陸友銘隨著姜棗的腳步,來到了另一頭靠牆的卡座裡,正好能看得見兩人,也恰好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這邊,沉默持續了很久,直到現磨的咖啡端上來,和臻輕輕攪了攪冒著熱氣的咖啡,終於開口:“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和亦景激動得點頭,聲音從胸腔深處發出來:“好,好,我很好。”
和臻手上的動作一滯,他抬眼直視著和亦景:“你說謊。”
和亦景臉色一僵。
和臻抬手遮住雙眼:“你明明過的一點都不好。明明受了那麼多苦,為什麼不解釋?”
和亦景張著嘴,喉嚨湧上一股鹹澀的液體。
“我把你害的這麼慘,我都不知道。”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這麼多年我竟然還自我催眠,一味地告訴自己,那些事就是你做的,我沒有錯。錯的是父親和你。”
“我真殘忍,是我假借父親的名義,找人打斷了你的腿,是我害的你昏迷不醒,是我讓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錯的是我,是我。”他捂著眼,把反省了一夜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
和亦景愣了好久。卻沒有想象中的驚訝。
“二叔,對不起,對不起。”和臻繼續說著,聲音開始有些哽咽。
和亦景嘴角微微翹起來,他隔著桌子握住和臻的手臂。
微弱的顫抖和抗拒,和臻最終沒有甩開他的手。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
和臻手臂僵住。
“那晚,我明明看著你進了家門的。怎麼會被人綁架?”
和亦景把他覆在眼上的手拉下來,和臻立即別過臉。
黃昏柔和的光線從玻璃窗照進來,把他通紅的眼眶襯得更加委屈。
“臻臻,不哭。”他用指腹抹去和臻眼角溢位的淚水,“我不怪你,不要再自責,二叔不怪你。”
“你從小到大,我都最怕你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這都二十多年了,就像條件反射一樣。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正在被你媽媽訓斥,眨著一雙大眼睛,委屈得厲害,我當時就心疼了。”
他臉上露出屬於長輩的慈祥的笑,“後來……那些年,我真的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的,臻臻,二叔從來沒有騙過你。二叔唯一做錯的就是,當年沒能救出你。”
“不是你的錯。”和臻搖頭。
“怎麼不是我的錯?如果我不跟大哥鬧翻,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不是嗎?”
“不,不是這樣。”和臻抹了抹眼,轉過頭,努力鎮定下來:“當年的事,不是父親。”
和亦景愣住:“什麼?”
和臻:“是母親。她發現你和父親的關係之後,在很多地方都安裝了針孔攝像頭,我看到的那些被剪輯加工過的影片和對話,都來自於她。包括,囚禁你的人,也是她。她才是真正的瘋子!”
和亦景猛地靠在椅背上。
原來他們的恨,都施加給了錯的人。
空氣凝固,咖啡已經涼透,和亦景沒有喝過一口。他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和臻試探著開口:“二叔,你一直愛父親對嗎?”
和亦景睜開眼,怔怔看著他。
“你一直愛他。”和臻自己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所以,當你不能愛他的時候,我就成了替代品。”
和亦景眼眶睜大,微微發紅,“我沒有,你不是替代品!”
“你有。”和臻反駁他,“你閉上眼睛想一想,你能想起父親的臉嗎?”
和亦景錯愕。
這套分析是陸友銘告訴他的,為什麼和亦景會在昏迷醒來之後告訴姜棗他愛的是和臻,他明明愛了和亦年那麼多年,這份長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是為什麼?
除了腦傷引起的記憶缺失和語言障礙,這還是一場潛意識的自我洗腦和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