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還利息錢,便想著多掙幾個錢。因此暑熱天氣時,一日也畫幾十把扇子。每日裡從鋪子回來,便點著油燈,直畫到半夜,盼著多攢幾個錢。如此這般直畫到現在,箇中辛苦,自不必說。張致只想著,待張泰回來,不曉得多歡喜,便覺再辛苦也能撐下去。
張致見白等不來張泰,心裡猶疑著往舊住處去。他早已告知吳婆子,若是張泰回來了,打聽他往哪裡去了,便跟他說已搬到了新住處。他想著張泰回去若見舊屋早已無人居住,定會找吳婆子打聽的,再不濟,也該去問問王經紀。不料他白等了一日,張泰毫無訊息。
待他到了舊住處,果在一片漆黑中尋到了張泰。那張泰頹然坐在屋中,一言不發,燈也不點,行裝還扔在地上。張致提起燈籠看他神情,立時便知道張泰心中所想,不由又是怒火騰騰,又是委屈。氣的是張泰榆木腦袋,委屈的是他一片真心對張泰,張泰竟還以為他是那等沒心沒肺拋棄他的人。他這幾個月每日裡大清早出門去鋪子,晚夕回來便點著燈畫扇子,一日不停,人都清瘦了許多,這般辛苦就為了張泰回來見有了自家房子能歡喜。卻沒料到張泰竟找也不找他,一心認定他早已捲了銀子跑了。
張致只覺心裡發涼,恨不得拔腳就走,真將張泰扔在這空無一人的破屋裡。可他見張泰風塵僕僕,一臉小心翼翼看著他,又狠不下心來,便提著燈籠,領著張泰走到新屋來。
張泰抬頭只見好一所屋子,臨街帶一個鋪面,後頭還有屋子,瞧著十分寬敞。張致提著燈籠,領他進了鋪子,鋪子裡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張致待要往後走,張泰停住了腳步,一時有些發怯。他不知後屋可有別人,萬一有別人,他該如何是好……
他待要開口詢問,卻被張致呵斥道:“不進來,還幹什麼!”張泰只好抬起腳,跟著他到後頭,原來後面還有三間屋子,一個寬敞後院,十分齊整。
張致領著他進了當中一間屋子,點上油燈,裡頭牆壁糊得雪白,門窗桌椅,皆是嶄新新的。當中擺著張桌子,一桌的酒菜,都涼了。
張致也不言語,自去廚下,把酒菜都熱好了重新端上。只見當中一大碗熱騰騰的燉豬腳,擱著八角大料,燉得爛脫了骨頭,撲鼻香。張致又端上一碗麵條,一盤鮮魚,一碟子青菜,一壺酒,道:“不餓麼?吃吧。”
張泰雲裡霧裡,問道:“這屋子是?”
張致憤憤道:“你吃著飯,我自告訴你!”
張泰本以為張致離他而去,心灰意冷下也不覺餓,此時緩過勁來了,只覺肚中飢餓難耐,且見屋裡並無別人,放下心來,頓時狼吞虎嚥,一碗麵條與幾碟子菜,兩三口就下了肚。
張致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緩緩將自己典屋子一事道來。
張泰聽完,才知自己想岔了,不由又是慚愧又是狂喜,開口道:“我、我只以為你或是與哪家小娘子成了親……”張致不聽則罷,一聽更是氣得狠了,也不應他,只冷冷道:“如今你回來了,先把跟王經紀借的銀子還上。”
張泰掏出銀子,道:“二十兩銀子,加路上商主賞的碎銀,七七八八加起來也有幾兩。”說罷遞給張致,想了一會,又問:“你把錢都拿去典了屋子,平日裡吃什麼喝什麼,哪裡還有錢使?”
張致只吃自己的飯,一句也不應他。張泰灰溜溜的,也不敢再開口,只抬頭四處看,此時才留意到,屋裡案桌上擺著許多扇子,有摺扇有團扇,又有許多畫筆彩墨。張泰放下碗,上前細看,扇子上都畫著花鳥、美人,便知張致定是畫扇子掙錢,他晚夕回來定是辛苦得很。如今天涼了,還需畫這許多,不知暑熱天氣時,又要畫多少。
張泰越發愧疚,張致如此辛苦,又心心念著他才咬牙典了房子,沒想到他這木頭腦袋,一下就想岔了,訥訥道:“是我不對,錯想你了。”張致冷冷道:“我咬牙典了這所屋子,盼你回來高興,不料你倒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張泰通分辯不出一句來,只捧著個碗呆坐著。昏昏燈火下他細看張致,清瘦了許多,便知他這幾個月不知辛苦成甚麼樣了,都是為了自己,不禁心裡一熱,眼不錯地盯著張致。
張致還氣著,憤憤道:“看什麼看!”張泰脫口道:“看你好看。”張致一聽,飛紅了臉。張泰也不覺不好意思,此時他滿心滿眼裡只有張致。鬧了這麼一日,到這時他才能夠細細看著張致。他們可是七個多月沒見了。
張泰看看張致,又看看這糊得雪白的屋子,曉得張致必是費了一番氣力整理。張致被他看得惱了,起身道:“不吃了就起身,我要洗碗。”張泰心裡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