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貝特魯的《鎮魂曲》是自己在集體催眠中最喜歡用的曲子,前半部分遼闊悲壯,後半部分壓抑詭譎,就像是惡魔的手一樣,能夠輕而易舉地勾出聽者埋在心底的陰暗面。
然後藉由這滔天釋放的陰暗面,讓聽者就此沉淪,一醉不醒,任自己擺佈。
他曾經對著自己桌前的盆栽用鋼琴彈奏這首曲子,一曲終了,本來綠油油的蘭草生機全無,凋敝不堪。
這首曲子從來沒有出過錯。
只是有一點沒想到,妖怪這種生物比人類和蘭草面對《鎮魂曲》時的反應更為激烈,似乎也更為痛苦。
大概跟體質有關?孟珩無聊地想。
他放下竹笛,站起身,負著手從這些妖精面前走過。
這些剛剛還凶神惡煞的妖怪們此時已經氣焰全無,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一般,目光呆滯、身體僵硬地矗在原地,或蹲或倒,或仰或趴,了無生氣。
即便孟珩從他們身邊走過,也全無反應。
孟珩笑了笑,唇邊挑起的弧度優雅而邪惡:“你們說,接下來我該如何處置你們才好,嗯?”
少年停在畫皮精的面前,挺直著背脊而立,身材頎長的他看起來就像是這群妖精的王者,神情淡然中透著一抹倨傲。
彼時月已高掛,風聲漸止,如水月華灑下一地皎皎銀光。
———
孟珩雙手捧著一卷油紙,往前遞了遞,淡然一笑道:“大人,兇手就在此了。”
陳平看著神情淡然的少年,心裡的滋味頗為複雜,說不上是擔憂之後的喜悅,還是略夾雜著些疑惑的驚訝。
然而眼下卻不是細細追問的時機,他接過孟珩手上的油紙,退了幾步,遞給坐於高堂之上的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也是面帶疑惑地接過,然後將那油紙緩緩地開啟,目光觸及之後,卻是當場嚇呆到原地。
陳平一見,也忍不住抬眼去瞧,這一瞧卻是比府尹大人的反應更大,他猛地後退了幾步,指著那油紙口不成聲地道:“這、這是……”
卻見那油紙裡包著的,不是別的,正是那畫皮精褪下的妖豔人皮,此時卻是皺巴巴的,甚是可怖。
“孟、孟小弟,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府尹大人勉強壓下心內的驚懼,強裝鎮定地問道,不過他話剛問出口,腦內卻驟然閃過一道猜測,頓時將心下的忐忑畏懼都拋諸於腦後,忙補了一句:“難道是……那個東西?”
他之前就這樁懸案與陳平討論過,兩人都認為此案之離奇不外乎那兩種情況,而現在看來……卻是第二種更為匪夷所思的情況了。
“正是。”孟珩微微點頭:“此妖名為畫皮精,原型乃是長著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骨精,專以妖豔人皮為偽裝,扮作人間美貌少女迷惑人類男子,一旦得手,便兇相畢露,貪慾橫生,挖取人類男子的心肺而食,手段極端殘忍。”
“原來如此。”府尹大人聽得心驚肉跳,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油紙上的畫皮,臉色變得凝重。
“那孟小弟是如何發現她的?可捉住她沒有?可被她所傷沒有?”府尹大人復又追問道。
“昨日晚間我與陳平兄一起到獄中察看囚犯,忽感到妖氣大盛,便追隨而去,於京郊野外追上此妖,且一併發現了此妖洞府內殘留的男子心肺等鐵證。”孟珩不慌不忙、面色平淡地答道:“只是……此妖修為甚高,我也只能將其趕出京城,叫她發誓從此後再不害人罷了。”
孟珩說道這兒,聲音裡不見一絲波瀾。
府尹大人聽到未能捉住此妖,臉上不由得有些失望,再一想到有物證,又面上一喜,道:“哦?那洞府在哪裡?孟小弟可還記得?”
有物證再加上手上這張人皮就可以結案了,那妖跑了……也就跑了,總不能像人一樣抓回來,萬一壓不住她再叫她傷了人反倒更加糟糕。
他倒是絲毫沒懷疑這單薄的少年能與那妖對抗一二,畢竟少年名揚在外,又展示過自己那高妙本領,想來有一些伏魔收妖的本事,也是不在話下。
孟珩道:“那洞離此地並不遠,大人只須派一些人手隨我一齊前往便是。”
“好好,本官這就叫陳平領著手下人同你一齊去。”府尹大人拍案決定道。
———
其實有時候,案情的了結並不執著於作案手法、作案動機之類的細節,普通民眾更加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承載他們憤怒情緒的罪魁禍首。
它就像一個缺口,將滔滔不絕的怨恨與悲傷都發洩出去,以此來維持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