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床頭櫃上放著柳生紗織前幾天剛剛買的眼鏡。是他一貫喜歡的低調顏色和鏡片形狀,鏡片度數都與之前的那副一模一樣。
柳生紗織特意找到那家他常去的店,選擇了最適合他的眼鏡。
他可以想象的到,他的妹妹在明亮的櫃檯邊挑選著眼鏡,微微皺眉的樣子。她白皙的手指觸控在冰涼的玻璃上,漾開圓弧狀的熱度——可能會在幾款眼鏡之間猶豫,也可能會當機立斷地選擇。
透過保姆阿姨送過來的眼鏡,沒有紙條,沒有包裝,躺在黑色眼鏡盒裡,包裹著黑色的絨布。就和紗織本人一樣,沉默寡淡的。
“這是小姐讓我給您的。”
“她沒有說什麼嗎?”
“沒有…”
如果問比呂士,何時深切地感受過他與柳生紗織的距離。可能是幾年前她的眼裡只有仁王雅治的時候,也可能是現在她需要透過保姆來轉達禮物的時候。
當然還有每一次他嘗試著對話,或者對方嘗試著接近時,大家相似的抗拒態度。
他還記得那天傍晚他從窗戶口往樓下看時所見到的景象。那個只在賽場上見過幾次,被幸村定義為旗鼓相當的對手,分明遠在東京,卻不明緣由地出現在他家門前。
夕陽下,少年的模樣被鍍上一層華麗的金光。他站的筆直,像是種在柳生家花園裡巨大而挺拔的香樟。
柳生比呂士自然不會以為跡部景吾是來看自己的。但是,他也沒有想到他是來找柳生紗織的。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的身高差也好,兩個人講話時的神態也罷,柳生比呂士在烤肉店吃飯時,沒有仔仔細細觀察過的表情,現在就像是窗臺這盆枯死的植株,連根系和其上的脈絡都清晰可辨。
跡部景吾伸出手去,碰觸著柳生紗織的面龐。奇怪的是她沒有躲避。甚至站在原地任憑對方用那樣意味不明的目光,審視著她。
紗織的側臉上也有傷口,比呂士想起來。但那晚她只顧著讓醫生來檢查自己的傷勢,在模糊視野中妹妹發紅的眼眶,還有她緊緊握著自己的顫抖的手。
是否是因為自己救了她才產生的親密感,比呂士無從考究。但他看到眼前這個人,為他奔波,為他擔心,瘦小的肩膀穿梭在醫院裡,浸泡在濃重的消毒水味道重;眼前這個人儘管被母親所厭惡著,但和他依然分享著相同的血液。
眼前這個人是他柳生比呂士一輩子的妹妹。
她並不在乎她自己凌亂的頭髮,和同樣髒兮兮的襯衫。從臉頰傷口上透出的血跡,在少女的臉頰上,彷彿潔白遼闊雪原。
去年在醫院裡,他並未注意柳生紗織的樣子。他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涼子身上,對著他年幼的妹妹,充滿了怨恨與憤怒。
說不定是自己搞錯了。說不定涼子後來的解釋,是真的。
只不過被他一廂情願地忽略了,用最壞的惡意,揣測了紗織。
柳生比呂士在二樓,注視著站在自家門口的兩個人。被夕陽渲染的一片朦朧美好的少年少女,跡部的眼神如此專注,以至於柳生比呂士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
跡部景吾微微笑的模樣,和自己印象中那倨傲的神情有所不同。又或者說,他從兩個人如果自家軍師柳蓮二見到這樣的景象,大概會記錄到右手發酸。
他拿出手機讓紗織輸了號碼,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他便悠悠然離開。
在路的盡頭,等待著他的黑色轎車。比呂士看的分明,跡部景吾斜倚在轎車旁,看著手機,揚起嘴角的樣子。他上揚的鳳眼彎成一道漂亮的新月,伸手手指習慣性地點著眼角那顆淚痣。
傳說中不可一世的冰帝之王,在柳生紗織面前是不一樣的。但比呂士無法確定,這是否是好的現象。
…。
星期六造成,比呂士在餐廳裡吃完早飯,就看到柳生紗織穿著休閒服走下樓梯。她沒有戴眼鏡,那雙紫色的眼睛是明亮而清澈的。披散在肩膀上長長的頭髮,將她略微蒼白的臉,襯托得彷彿只有巴掌大小。
今天早上是保姆阿姨拿手的味增湯,烤秋刀魚被細心地清理掉魚刺,撒上橄欖油和黑胡椒,比起傳統的日本料理,更偏向歐洲風味。
“哥哥?”紗織看到比呂士,停下腳步。她的哥哥這段時間似乎瘦了很多,溫潤如玉的面容變得精緻而深邃,鼻樑上那款眼鏡,的確是她所挑選的那一副,此時被哥哥乖乖地使用著,“你…要去哪嗎?”
“我要去東京。”比呂士垂眸,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著木製筷子,顯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