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就死了，他也沒有任何關於那個時候的記憶，但是他相信，母親一定溫柔地摸過他的臉頰，一定溫柔地告訴過他——小肅是個男子漢，所以，小肅一定要堅強，變得強大，然後照顧好姐姐！
他快步朝著唐卿的屋子走去，一路上腦子都是蒙的，來來回回想的都是素雲說的那些話，每一句，都讓他難受得呼吸不暢。
直到看到了還亮著暖黃色燈光的屋子，他才終於勉強找回了一絲神智，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沒讓自己懦弱地退縮或者站住腳步，甚至轉身逃跑。
“姐姐！”
唐肅顫抖著手推開了眼前的門，在看到唐卿安然坐在桌子旁，甚至還微笑著等著他，衝他招手的時候，他兩腿一軟，直接就跌在了地上。
他真怕自己進來之後，看到的不是昏迷不醒，骨瘦如柴的姐姐，就是已經被嚇瘋了，徹底毀了的姐姐。
還好還好，姐姐還是好好的！
他的嘴唇顫抖不已，又叫了一聲姐，拖長的強調裡難得的帶著哭腔，一點兒也不向他這段時間以來所表現出來的堅強和冷硬。
“坐在地上做什麼？”唐卿被唐肅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逗笑了，她看了素雨一眼，素雨一個伸手便將人拎了起來。
唐卿坐著沒動，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過來坐。”她的身體還很虛，明日又要進宮，因此一直在儘可能地儲存體力。
眼見唐肅雖然瘦弱，精神狀態也不太好，但是明顯整個人還是囫圇的，就連手臂的包紮也很是精細，便知道他這段時間過得應該還算不錯。
“姐姐，都是我不好。”唐肅快步走到了唐卿的身邊，連身上被素雨扯亂了的衣裳都不去整理。
他抓住了唐卿的手，盯著她上上下下，一遍又一遍地打量。
“姐姐你別怕，沒事了，以後我會保護你的！”唐肅沉聲說道，因為瘦了好幾圈而初現輪廓的臉，即便是還很年輕，卻已經有了許多青年人都沒有的堅毅。
唐卿微微一怔，笑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好，我等小肅強大起來。”
她的弟弟又一次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成長了很多，她很心疼，更多的卻是高興。
活著受些苦楚，總比不知世事著被人算計死了的好。
“那個南疆人……”唐肅握著唐卿的手緊了緊，又急忙放鬆了力道：“那個給姐姐屋子裡放東西的南疆人，可能是父親的人。”
他澀聲道：“我小時候看到過那個人，他曾經來過府裡給唐淺語變戲法，我聽人說過，他曾經欠了父親的人情。”
唐卿低低地恩了一聲，看著唐肅小心翼翼的表情，伸手將他一腦袋的頭髮徹底揉成了一團。
“小肅在怕什麼？”
“我……”
“我曾經說過，我的親人日後只有小肅一個人，難道你忘記了麼？”唐卿看著唐肅微微發呆的樣子，心情倒是整個屋子裡最為平靜的：“不用擔心，我從不會為了不相干的人傷心。”
唐肅臉上露出了赫然之色，他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似乎又在拿以前的目光來看姐姐了——從那日姐弟兩個被算計開始，父親，母親，這兩個稱呼就只是稱呼了，反而是他自己總是想太多。
“不過小肅這一次怕是想錯了，誰動的手，還有待商議。”唐卿微微一笑：“你且看看我們的父親大人今日想說什麼，再看看你需要做什麼吧。”
她拍了拍唐肅的肩膀，挑眉道：“去內室，乖乖的，別出聲。”
唐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等他到了內室，並且聽到了外面屋子裡傳來的唐天德的聲音，他才恍然驚覺——自己竟然被姐姐話語裡的氣勢給壓過去了。
他有些驚訝自家姐姐的強大氣勢，但是疑惑卻不過稍稍一閃，就只剩下了自豪。
當他冷靜下來聽著外面的對話的時候，整個人終於徹底將所有的情緒都剝離了出來，肅著臉，明明還是帶著幾分稚氣的臉，卻因為臉上的認真，眼中的沉靜，而多出了一種攝人的氣勢！
“小肅呢？”
外面，唐天德有些疑惑地問道，並將自己的目光快速地在唐卿的屋子裡掃視了一遍。
他很快就聞到了空氣中還沒有徹底散去的藥膳味道，更是將一雙眼睛差點兒丟在了桌子上還沒有收起來的一個玉瓶上。
他自然沒有本事聞出來那藥膳裡煮的是什麼珍貴藥材，但是他認得那個玉瓶——那是帝都中最有名的大藥房裡的珍品，用來活血化瘀，甚至還可以肉白骨，生死肌，每一瓶都要上百兩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