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頭蛇,少佔一點便宜,就多一分安全。形勢如此,顏初靜不得不放棄其他更利於己的條件。
揚子適當場應允。
三日後,揚子適借古畫《朝天子》之名,在青雲酒樓中設宴廣請各方賓朋。席間,勻和了五香漿的南井冬、水蘿仙、賢遇釀、思桂秋、丁蘭雪等清涼佳釀大放異彩,上至縣丞,下至書院學子,人人讚不絕口。
正是一杯驚四座。
次日,許多老顧客聞訊而來,一飲之下無不嘆為瓊漿。因此一傳十,十傳百,不過數日,青雲酒樓再出新酒的訊息已傳遍了離江鎮。
就在酒樓生意好轉的同時,被揚子適派出去調查顏初靜底細的家奴也回來了。
也不知是家奴無能還是顏初靜隱藏得太好,揚子適最終只知半個月前,她獨自一人忽然出現在小鎮中,期間去過一趟牛角山,除此之外,一直住在青雲客棧裡,極少外出,更不見與他人有往來。最近幾日,倒是時常去酒坊取酒,偶爾還到藥堂買些藥材……
最後,那家奴還八卦了一句,聽坊裡的王老酒師說,李掌櫃家的小六這幾天老往坊裡跑,好象對她有點意思……
聽完八卦之後,揚子適摸摸下巴,想起這個神秘女子的舉止談吐,又想想李合洵平日裡的為人處事,直覺撮合此二人,利大於弊,於是喚來李掌櫃,交代了幾句。
當天傍晚,李掌櫃回到家,吃過晚飯,便叫李合洵到他書房裡來。
書房裡佈置簡雅,壁上懸有名家的淡墨山水畫,櫃中擺著不少書冊,多半有翻閱過的痕跡,可見主人並非買來當作擺設。
入了座,他先問了兒子的功課,然後提起陳家三姑娘:“……今日在樓裡見著,白淨安嫻,模樣的確不錯,家底清白,難得還未許配人家。你年紀也不小了,我打算請媒妁去給你提親,這陣子,你就在家讀書,少出去鬼混,知道嗎?”
李合洵一聽,便急了:“爹,我不要娶她!”
李掌櫃頓時沉了臉:“怎麼,你還嫌人家配不上你?”
“不是的,我,我……”李合洵見他生氣,不禁有些心慌,結巴了一下,隨即壯起膽子道,“我喜歡宓姑娘!”
“荒唐!”李掌櫃冷聲道,“此女來路不明,形容不莊,如何能當我李家媳婦?!”
南陵女子在未出閨閣前,除了喜慶節日外,一般不用胭脂描妝,只有嫁人生子後才會以胭脂勻面。顏初靜為了掩人耳目,點了些許胭脂,將原本清秀的眉目勾描得嫵媚動人。所以,謹嚴持重的李掌櫃才會認為她不夠端莊。
揚子適有意讓李合洵多多親近顏初靜,以便探清她的來歷,間接掌控她手中的秘方。
而李掌櫃深謀遠慮,心知萬一兒子假戲真做,與她有了什麼糾纏不清的關係,將來極有可能引起東家的疑忌,說不定還會影響他來年的科試。
防患未然,故而,李掌櫃提出成親一事試探他,沒想到李合洵竟然真的對那女子動了情,還當面直言不娶他人……
這叫李掌櫃如何能不動氣?
“爹,宓姑娘孤清慧真,麗質天然,並無不莊。”最近幾日,李合洵藉口要作酒詩,呆在酒坊裡,幫著顏初靜舂藥試酒,雖然礙於旁人,往往累了半天也未能與她說上幾句話,但也甘之如飴。這時聽到父親“詆譭”她,便忍不住為其辯白。
李掌櫃素來寵愛這個小兒子,對他的期望甚高,眼下見他沉迷美色,糊塗至此,不禁氣極,重重責斥了他一番。
李合洵被訓得狗血淋頭,出了書房後,也不回房,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家門。
皎月未圓,高懸夜空,如水清輝灑遍人間。
不知不覺地,李合洵走到了青雲客棧的大門前,碰巧有個夥計正幫客人將一個木箱搬上馬車,見到他這般失落模樣,便關切地問了聲。
李合洵仿若未聞,抬頭仰望門上大匾,不知在想什麼。
那夥計有家人在酒坊裡做事,所以也聽說了一些有關於他與那位住在天字號上房的宓姑娘的八卦,於是又戲問他一句來找誰呀。
沒想到還真把李合洵給問回神了:“宓姑娘在嗎?”
“不在。”夥計呵呵樂笑,指了指離江的方向,“剛才拿了支魚竿子往那邊去了。”
夜風微涼,一望無垠的江面上閃著明滅不定的點點漁火,岸邊停著許多艇子,其中一艘正拉錨欲行。
遠遠地,望見艇上那抹熟悉的窈窕身影,李合洵心神一振,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跑過去。及至岸邊時,那人許是聽到了身後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