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他很難想象從小錦衣玉食的明臺,被大姐明鏡嬌生慣養的明臺,非定製西服不穿仰面躺在沙發上嚮明樓撒嬌一定要買定製袖釦的明臺是怎樣在這麼逼仄的空間裡堅持了六年,違揹著自己的良心為貪腐者做著假賬,硬生生將自己所有的鋒芒收斂,壓抑成溫和老實的性子,從一個銀行辦事員做起慢慢磨到北平分行金庫副主任的位置。
明誠深深嘆了一口氣,或許明臺離家後未有隻字片語,除了隱蔽身份的原因,還有不願意再回顧過往,不願意面對自己過往的理由吧。他放下相框,注意到書桌上堆著的書籍,最上面靜靜地躺著拉丁文原版殘本的《十字軍騎士》,明誠霎時想到了當年明臺為了偷拿明樓的檔案,騙自己拿梯子爬到書櫃頂端去找這本書的場景,時隔多年,書頁早已翻卷,裝幀線也有脫落的跡象,顯示主人曾經多次翻閱。明誠的目光在這本書上流連忘返,卻始終不敢去觸碰,這是明家昔時三姐弟生活的唯一佐證,或許也是崔中石保留的過去唯一影子。
葉碧玉的腳步聲漸進,明誠急忙閉眼抬頭,硬生生忍住眼中的淚水,便聽到她的招呼:“明先生,您請過來喝茶呀。”
明誠順勢走出書房,在四方桌前坐下,一邊道謝,一邊解釋:“崔先生飽讀詩書,我看到書房桌上有一本書,一時好奇翻了翻,請不要見怪。”
“怎麼會?”葉碧玉一口吳語軟調,清脆軟糯,“他看的書多,我也不懂,都留著,將來……將來可以給孩子們看。”
明誠第一次正視這個女人,雖然看著年輕,但是眼角已有揮彈不去的細紋,笑容苦澀,和這個時代的大部分女性一樣,即使在家庭生活中時常碎嘴抱怨,但是心底對丈夫無限依賴,聯想到書房裡被擦拭乾淨的書桌,原封不動擺放的物品,明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眼前這個可能已經洞悉一切卻選擇相信謊言支撐自己的女人,只能默默從身旁的公文包裡拿出了準備好的信封,遞給了葉碧玉,“崔先生遠在美國,通訊又不便利,這些給孩子們……”未及說完,葉碧玉便急忙推拒:“不不不,我怎麼能拿您的錢,您快收回去!他……去了……那邊……,北平分行這裡很照顧我們了,孟韋也經常來看我們的……”
明誠嘆了口氣,眯著眼看著在院子裡給孩子們分食麵包的孟韋,不時體貼地為兩個孩子擦拭嘴角,緩緩地說道:“這時局,一個正常工作的成年男人都養不起一家人,何況崔先生還遠在異鄉,等他把薪水寄回來,你們恐怕要捱上好幾個月的餓。”看著葉碧玉還要推辭,明誠堅定地將信封遞過去,“大人捱餓沒什麼,可無論如何不能讓孩子吃苦。孩子要念書,要吃飯,要穿衣,崔太太你真的不用和我固執。”
葉碧玉看著眼前的明誠,又望向院子裡一模一樣向孩子微笑著的孟韋,想到下個月孩子們的學費還沒有著落,伯禽的衣服褲子都短了一大截,她已經悄悄接了給人漿洗的活兒打算在孩子們白天上學時掙點錢,孩子們平時吃不飽,一天只有一個窩頭就著點鹹菜,每次只有孟韋來孩子們才能飽飽的吃上一頓,可孟韋純善,意識不到光靠接濟食物實在難以滿足一個家庭的日常所需,自己也不願意向他哭訴失去了頂樑柱一個女人支撐起一個家庭的捉襟見肘。明誠的這一番話卻似乎抽去了她所有的力量,她忍不住嗚咽出聲,卻狠狠咬住自己的手,不想驚著院子裡的孩子們。
明誠的聲音溫和低沉,卻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崔太太,我比崔先生痴長几歲,不嫌棄的話我印�站映ぃ�⒆用牆形乙簧����乙滄攀迪不墩飭礁齪⒆櫻�舛際竊搗幀N頤扛鱸賂�忝撬蛻�罘壓�矗�惴趴硇模�煤謎展撕⒆櫻�殘牡取��尷壬���乩礎!�
葉碧玉哽咽著止不住落淚:“謝謝您……可您這樣,夫人不會有意見嗎?”
明誠淡笑搖頭:“我還沒有結婚。崔太太,你如果實在不安,就當成是先預支了崔先生的薪水,等他的錢到了,你再還給我也是一樣。”
明誠從崔家出來,心裡堵得慌,孟韋覷著他的臉色,關心地問道:“表哥,你是不是中暑了,臉色很不好。”
明誠苦笑,一邊回答:“不是,我只是看到他們孤兒寡母的樣子心裡不舒服。”一邊暗自詫異自己在孟韋面前居然毫不在意的展露心事。
孟韋也沉默,慢慢說道:“我第一次拿麵包過來,崔嬸說馬上要吃飯了,不讓孩子們吃,是我看到孩子嘴饞的樣子,讓崔嬸別管著他們,讓他們吃。結果崔嬸給兩個孩子每人掰了小小的一塊,孩子們卻狼吞虎嚥。我就知道可能我帶來的一條麵包他們要吃很久,所以以後每次我都坐在院子裡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