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方擔心他們透過鐵柵欄爆起傷人,後者獄方擔心他們從巡視的獄警身上偷走點什麼自殺,所以重監室沒有通透的鐵柵欄而是厚厚的鐵門和窺視窗。房間沒有窗子,只有一個簡易廁所和水泥床,你甚至沒法從裡面找出任何一個螺絲釘。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國大黨的秘密警察,五間重監室這幾年從沒住滿過,大多數人沒機會等待死亡就去見了閻王。
昨天深夜,所有犯人都已經熟睡之後,重監室卻燈火通明,別動隊員和獄警滿臉緊張地端著槍看守從監獄大門到四樓的每一寸土地。負責押送的少校拍了拍其中一間的門,問獄長:“這裡住著人?”
“一個老頭,”獄長點頭哈腰地說,“現在重監室只住了這一個人,從我八年前調到第三監獄他就在了,近三十年前社會黨還當權的時候就判下的案子,檔案都是機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住在這裡。不過老頭判的可不少,一共91年!”
每一屆政府都有自己不能見人的秘密,從刑期來看,很顯然有人希望這個人活著並在某一天屈服。少校遲疑地示意獄警把門開啟,再用手電筒照了照,水泥的床上蜷縮著一個老人。一身洗得發白的獄服,花白的頭髮鬍子重重蓋住了他的面容,佝僂的瘦削身體像是重重一拍就要散架,如果不是渾濁的眼睛隨著光線在轉動,少校簡直以為自己看見了一截長滿毛髮的的枯木。犯人的體型和年齡讓他稍微放下了心,沒有清理的必要:“讓他繼續住吧。”
砰,鐵門再度關上了。
如果少校能看到鐵門後發生的事情,一定不會再覺得那是一個奄奄一息的老頭子:黑暗完全落下的剎那,老人山貓一樣地從床上輕巧躍起,靠近鐵門輕輕用手指掀起一點最下遞食物的刪格。還好,今天獄警又忘了插銷子,光線和聲音很快透了進來。咯噠咯噠,雜亂的皮靴聲,老人默默地聽著,小聲自語:“不是獄警,他們穿不起這麼好的鞋。現在聯盟有這樣裝備水平的……國大黨的別動隊。來了很多人啊,崔中校?那就是別動隊頭頭崔立親自護送了,看來是個重要人物。”
說話的聲音輕得幾近於無,在過去無數個鐵窗的歲月裡,老人已經習慣了這樣小聲地說唯有自己能聽見的話,如果不是有這個習慣,也許在最初的五年入獄中他已經被幽閉成了一個瘋子。聽著為首應該就是崔立的男人吩咐醫生為送來的人做檢查,他知道送來的人遭受過很重的刑求,出於某個理由他們既不希望他死,也不希望他外表上有很大的傷痕。
“不止是個政治犯,還是一個必須要被公審的政治犯?不管你是誰,他們一定很害怕你……”老人靠在牆邊,厚厚的鬍子下的嘴驀地咧開,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當陶軒到達時,葉修已經被人帶到了審訊室,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他已經12個小時沒有動刑並灌入了大量葡萄糖和生理鹽水。可是看起來依然十分憔悴:身上的衣服裂不蔽體,到處沾著血跡,雙手被血汙沾溼的髒繃帶隨意裹起來,皮帶捆住他的胸口,否則就會從椅子上掉下去,赤裸的雙腳被重重的鐐銬箍出了兩道血痕。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他被血跡沾染的臉上那雙依舊明亮的眼睛,以及氣死人不償命的無所謂口氣:“來探望卻不帶東西,講點禮貌素質啊,陶副主席。”
葉修悽慘的模樣讓陶軒第一次沒有被他的可惡激怒,他滿懷居高臨下俯瞰對手的喜悅感,彷彿憐憫,又彷彿驚奇地打量了對方一陣,才回答:“我帶來了你的死刑判決書,高興嗎?葉元帥。”
“老陶你年紀不大,記憶力已經不成了嗎?我已經不是元帥了,”葉修淡淡地說,“至於這份禮,就算我不是元帥你也不敢送,沒說錯吧?”
“你——”陶軒一瞬間差點忘記了場合惱羞成怒起來,幸好他看見了跟在身後的邱非和崔立,立刻找回了理智,朝兩人揮揮手:“你們倆都出去,讓所有人退開三米。”
邱非朝他行了個禮,強硬地說:“報告委員長,為了你的安全,這個命令我不能接受。”
“就憑他這樣子……”陶軒指了指葉修,卻在看見後者唇邊若有若無笑意的剎那改變了主意——不能因為一時的輕視和激怒就忘記了對手的可怕——對邱非讚賞地點點頭:“你說得對,帶人站在門外,有事我會喊的。”
重新行了個禮,邱非退出了房間。和陶軒不同,專門培訓過偵查而且成績優異的邱非觀察力細緻而敏銳,才進入審訊室,他就注意到葉修只是看起來很糟,實際情況未必如此。比如說,衣服雖然沾著血跡,傷口也裸露著,卻顯然是經過了處理在收斂;手上讓人不想看第二眼的繃帶纏得過厚,在右手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