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接地氣的小師弟了,但她卻已將這些忘卻了許久,是他逼自己去望的,被逼著去接受、去正視而今這個冰冷嗜血的馬護法。
她已連夢都不曾做了,又該如何退回從前?
伍雀磬嘆氣,下榻後撩了紗帳,見那人仍在。
以往二人共處一室過夜,馬含光守著她醒來,不是練功便是打坐。
今日他卻單手支額靠在茶几旁小憩,閉著眼,想是乏累,或是內傷所致,身體再不如前。
伍雀磬不知他是睡是醒,躡手躡足靠近,不敢俯身,不敢離他太近,一步之隔望著那夢中清俊臉容,望那面上日復一日的清癯,眉目更為沉厲,顴骨以下瘦出刀削病態的陰影——
她想伸手,終無聲轉身,方欲行開,手忽被那人輕輕牽住。
馬含光起身,自後一把抱住了人,氣息抵在她肩頭,很是壓抑,煞是清醒。
伍雀磬長髮鬆散,髮間芬芳猶甚。他俯首於她頸側,伍雀磬一使力,閃身躲開。
哪知對方一瞬步法,竟繞至面前,伍雀磬當即轉向,馬護法足下凌厲,旋身緊貼,又斷去路。
二人面對著面,伍雀磬看不出他神色,只覺心跳加快,氣息漸重,忽伸手吸來架上流螢,一鞭揮出,飛身疾退。
馬含光後仰避開鞭風,五指幻化,一把抓住流螢。
長鞭繞上手臂,鞭身緊繃,又是猛地發力,伍雀磬一個踉蹌,便被拽來面前。
流螢被繳,那人一手揚高,凌空抓來吊飾懸劍,長劍出鞘,擲去伍雀磬手中,“用它。”淡淡二字。
伍雀磬再不客氣,舉劍便刺。
馬護法負手於後,單手接招。
“太慢。”
一劍破空——
“下盤不穩。”
揮劍橫掃——
“腕力不足。”
寢殿空曠,卻也不足施展,伍雀磬遊走上了房梁,劍芒微閃,斜刺而出。
馬含光長身而立,驀地轉身,兩手俱都收往身後,迎劍而來。
伍雀磬驚大了眼,最後一刻手腕微抖,刺歪了劍,劍刃擦著那人頰側而過,蒼白染血,吹毛斷髮,生死一線。
伍雀磬收劍回身:“為何不躲?!”
那人拭去頰上血跡:“想知師姐會否劍下留情。”
“無聊。”
馬含光一步靠近:“宮主說過,會疼惜於我,可還作數?”
“不作。”
他抓她手臂,一把拉入懷中,她作勢欲掙,他撫她側額,將她頭緊緊按在肩窩:“可我答應照顧師姐,永世不改。”
伍雀磬想將人推開,卻使不上力,耳邊聽他念道:“我會信守承諾。”
伍雀磬保持著抗拒的沉默,及至他離去,才於那人背影后大叫:“我死不瞑目那時,你的承諾又在何處?!”
馬含光身形略滯,將出殿時見了躲在暗處怯怯窺視的楊師姐,卻也未曾多看,加快步速離去。
……
萬極總壇弟子近日頗為惆悵,馬護法復出,再次與宮主鬧崩,不,不崩,貌合神離更為貼切,但他們仍舊要考慮自己的站隊。宮主清洗了馬護法的勢力,看起來是東風壓西風,然護法身旁諸位長老祭司立場堅定、擁護尤為堅決,並不似牆倒眾人推的走勢。
沈邑與伍雀磬分析局勢,亦是如上說辭:“馬含光與那些人之間的結盟建立於謀害前任宮主的大罪,他們共擔罪責,自是比任何盟約都要牢靠。”
於謀害前宮主一事上,沈邑不缺功勞。但正因他被馬含光半蒙半騙地裹挾入夥,才尤為覺得愧對廖姓之人,才即便與馬含光鐵打的關係,最後都選擇了襄助伍雀磬。
只可憐他的心上人崔楚首祭司,身心都向著馬護法,倒與他成了對立。
百丈涯底,廖壁問伍雀磬:“你是否真恨馬含光,有多恨,是否甘願玉石俱焚?”
伍雀磬沒答。
廖壁又問:“你的青金鈴呢?”
伍雀磬聞言大驚:“你瘋了?青金鈴會令整個萬極宮一同殉葬!”
廖壁一扯鐵索來到她面前:“我與馬含光有不共戴天之仇,為令他死,不惜行非常手段。但你呢,你口口聲聲要懲奸除惡,要將萬極誅滅,怎麼,青金鈴那等萬骨同枯的大殺器你不捨得用,留著蒙塵麼?”
伍雀磬與其默對良久,終認輸苦笑:“誅滅?萬極若滅,馬含光必死。我只希望他從與中原對抗的那條路上退下來,而不是死。可他太激進,哪怕是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