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2 / 4)

著地,頸子間喀嚓折斷了最為脆弱的細椎。

雙眸大張。

死前最後一眼幻象,碧玉年華的一場飛蝗,蜂蛹成災。

她那年隨師兄下山賑災,頭回出山的她,陰差陽錯領走了災民家中恐將淪為餓殍的兒郎。

發育不良的個頭,她當他還是個垂髫的小娃。那年他十三,爹孃在身後摟著弟妹千恩萬拜,一聲聲哭喚:“含光,我的兒……”

她引他入師門,還當擅作主張會遭師長責難,誰知卻尋來塊上好璞玉,連她自己都始料不及。

久不收徒的掌門首尊親授佩劍,大施恩賞,將馬含光收為座下關門弟子。

伍雀磬至今都記得,十王峰旃檀殿,身形羸瘦的少年筆直而立,嗓音激越,朗朗念出誓詞,眼中,是那麼赤誠的、九死不回的堅毅。

弟子馬含光今此立誓,自入九華,勵志竭精,恭謹自矜;

以手中之劍,辟邪佞,蕩天地迷濁;

以此身肝膽,彰正義,守世道長寧;

恐虛妄言,祖師察鑑,願舍嗜慾,倘墮離迷,天地行誅!

那之後,她視他,是那麼多年自下而上、推崇至極的仰望。

哪怕之後曾有過親密如一人的相待,卻也斷不去心底那份憧憬摻雜仰慕的喜悅。

天底下最為欣慰最為自豪,從來就非自己有多大成就,而是曾親手領來的兒郎,是那樣才華昂揚,又是那樣光璨觸目。九華山最後一位無垢蓮華,曾也耀眼得似九霄上高懸的星子,一朝脫穎,獨逸於群,更勝那山間破土節生的修竹,亟待凌雲。

怕也正是自己拿他託望了太多美好,是以伍雀磬至死不明,究竟是怎樣彌天的*,將一個人由前途無量的高臺,拉下那罪世離迷的深淵。他發的誓言,他可還記得?

有些事,伍雀磬生不得悟——

死不瞑目。

☆、第2章 蝗

旱極而蝗。大旱,飛蝗,單一樣就能致餓殍千里哀鴻遍野,何況是孖生。

伍雀磬出身九華,這年隨師兄下山遊歷,誰想就碰上災荒。

她是山中長成,沒見過何謂蝗患,頭回見,就是烏泱泱的遮天蔽日。群蝗自東而來,振翅生風,壓頂成翳。伍雀磬是個不能見千百事物密集羅織的人,當即就捂了頭躲進小土溝。待那吵人腦仁的嗡鳴聲遠去,再一開眼,蝗蟲不知來了第幾回,田稼更又不剩,草木盡皆不留。

伍雀磬邊上正有棵擰巴的小樹,枝椏禿光了,枝頭傻呆呆落著只雀兒,可憐見的鳥毛也被席捲而禿。

她站在樹底下,有流民過路,當即拉開彈弓,雀兒就直墮了枝頭。

這還算好,單殺只畜生,人若餓極了,便是易子而食都不算稀奇。

伍雀磬師兄是個良善人,見流民是面黃肌瘦的一家五口,還怕那雀兒太小,不飽腹,上趕子去分自己的口糧。

要伍雀磬就目不斜視地筆直行開了,這樣沒有同情心,連只雀兒崽都殺,自然餓不死,又何須旁人救濟?

然師兄不這樣想。他們千里迢迢下山歷練,其一為開拓眼界,其二便就是師門為善美名流芳,眼見著饑民接踵而來,師兄哪裡肯放過?

可也都說災民打蛇隨棍上,有時不救濟還則罷了,一招就出事這話一點不假。

往日都是搶饃饃搶衣裳,好好的師門便袍,帶幾件都不夠給人撕的。今次卻叫他們師兄妹兩個始料未及,別人是要往他們懷裡塞孩子。

還是那一家五口,一聽聞如此體面的師兄妹二人皆出自九華,登時使盡渾身解數,要把自家孩子往外送。

誰叫那九華山也是響噹噹的地兒,鄉間百姓真懂得九華之於江湖的地位倒未必,可既有錢下山賑災,料多養個孩子不難罷。

但道理哪有這樣算的,誰家吃不上飯都把孩子送來他們養,那九華遍山跑的就非是猴子,而是熊孩子。

伍雀磬師兄妹說什麼不肯接手,那父母二人也是哭天抹淚的,他們有三個娃,其中兩個兒郎,一個閨女,最小的還尚在襁褓。這是真活不下去了,一路流離失所什麼時候有個頭……說著就把大兒子往伍雀磬身上推,認定她是個姑娘一準心腸軟。

伍雀磬哪敢自作主張往師門領人,這方退,這方躲。那硬被擠來她面前的孩子,正是方才拿彈弓射鳥雀的,小小的矮個子,瘦得沒形,煞黃著臉,就一雙黑洞洞的眼倒是頂大的,瞪著伍雀磬,不言聲卻是咬牙抗拒的。

這沒錯,誰甘願被爹媽親手送予人,那即便一家三口抱著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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