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父王教育,自知上位者一定要勤政愛民才能民安國盛,像李校尉這種軍中毒瘤,兒臣連容忍都做不到又怎麼可能與他同流合汙。”
“昨夜兒臣已經砍了這惡徒的腦袋,本以為退朝後可以私下跟父王您承認錯誤,誰知卻晚了一步,兒臣現在就可以將李校尉的項上人頭呈上來,以示清白!”
這話說得悲愴懇切,再配上聶毅那張剛毅的臉和泛著血絲的眼睛,當真很難讓人把這個印象裡勤政沉穩的太子與草菅人命的惡行聯絡到一起。
一時間,在場不少人都有些動搖了,雖然眼下事實已經鐵證如山,但說到底火又不是聶毅放的,百姓也不是他打的,如果非要給他追加罪名,無非就是一個監管不力,管教不嚴的連帶之罪,這也犯不著上升到喪盡天良泯滅人性的地步吧?
趁這個時候,一眾太子黨紛紛站出來,將所有罪責通通推卸到李校尉身上,好像聶毅從始至終都是被這“血書”冤枉了一樣。
看到此情此景,聶暻面無表情的臉上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突然低聲道,“父王,兒臣自然是相信皇兄的為人和人品的,這一點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有目共睹,昨晚的事故想必定有誤會和隱情,沒準是那些百姓看到皇兄去找了李校尉,就下意識地以為他們已經同流合汙了,只不過……”
說到這裡,聶暻故意頓了一下,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被他提了起來,老皇帝更是緊抿著嘴唇,“只不過什麼?”
聶暻貪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只不過父王和諸位大臣就算心裡再清楚皇兄的為人,這畢竟也只是在朝堂之上,出了這廟堂之地就是民間的悠悠之口,如今這一百四十三個百姓連名呈上一份血書,就是為了給自己甚至自己死去的家人討回公道,如果我們大事化了將這件事隨便應付過去,想必百姓一定不會滿意,而在戰局如此激烈的時候,喪失民心意味著什麼,父王您比兒臣應該更加清楚。”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整個大殿陷入了死寂,就像當頭棒喝一般,原本已經被聶毅虔誠悔過的樣子灌了迷魂湯的大臣們突然回過神來,老皇帝沉吟許久開口道,“那以你之見,怎麼樣才能拉攏民心?”
聶暻一眯眼睛,嘴角翹起,“父王不妨請幾個百姓來這金鑾殿一趟,一來可以彰顯您對此事的重視程度,安撫百姓們的不安的情緒,二來,也能讓他們做個見證人,看看朝廷對這件事的嚴懲態度,反正李校尉這個罪魁禍首已經被皇兄親手斬了,或許這些百姓看到這惡徒的項上人頭之後,心裡才會真的有一絲慰藉。”
這話一出,立刻引來周圍一片附和之聲,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朝廷就算將這件事一絲不落的全部公開張榜,恐怕仍然會有說其中有貓膩,可要是隨便找幾個受害人親眼來看一看,心裡也就踏實了,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沒準還能讓陛下落個剛正不阿,愛民如子的美名。
聶毅此刻緊緊皺著眉頭,一瞬不瞬的盯著旁邊的聶暻,這個提議追根到底是在幫他脫困,但聶暻恐怕早就恨不得將他置於死地,這個時候怎麼會突然“大發善心”起來,他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一個又一個疑問湧上來,他還沒等想好拒絕的藉口,老皇帝已經點了頭,“好,就按你說的辦,現在速速在這一百四十三個人中挑選幾個帶到大殿上來。”
金口一言,再無反悔餘地,聶毅只能眼睜睜看著侍衛陸續走出去,他猶如一條隨時準備攻擊的毒蛇一般將目光緊緊的鎖在聶暻身上,在努力探究著他某種神色的時候,恨不得直接用目光就將他千刀萬剮。
而聶暻就像完全沒察覺到這如芒在背的目光似的,臉上仍然一片雲淡風輕,在轉過視線的一剎那,常太師與他目光交匯的剎那微微點了點頭,聶暻瞭然,接著勾起了嘴角。
沒過多久,一對夫婦走進了大殿,丈夫攙扶著臉色慘白腳步虛浮的妻子一看到皇上,當即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陛下要為草民做主啊!草民的娘子本是身懷六甲之人,再有五個月就要生了,可誰知昨天……昨天被瘋馬掀翻在地,昨夜就直接小產,孩子……草民的孩子就這樣沒了啊!”
說到傷心之處,這一五大三粗的漢子直接痛哭出聲,旁邊那虛弱的婦人連跪都跪不住,頂著一張白紙似的臉不停地擦著眼淚。
老皇帝皺著眉頭,壓著火氣問旁邊的婦人,“罪魁禍首朕已經將其斬了腦袋,不知你如今可否能見血腥,如果可以,再見這人又能否立刻辨認出來?”
“那人化成灰我都記得!”那小產婦人提到此事竟不知從哪兒擠出些力氣,死咬著嘴唇含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