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姬君漓的七絃琴上便置了一柄摺扇。
扇面是冰藍色進宮絲絹,摸上去有細滑細膩的觸感,瑩光如雪,幾點斑竹漾著青翠戟張的竹葉,瑟瑟風拂,映著日頭,宛有光斑閃爍。扇骨材質如翡玉,又如青瓷,骨柄處微雕木蘭,綴蒼藍流蘇,熏熏然有暗香浮動,這味道似花非花,似藥非藥。
溯時老人家以金雞獨立式立在頂上枝頭,見狀不由驚歎:哇,主人,你家果然好有錢哦,連扇子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這把蕪英扇,不論年歲,單就製作工藝而言,便價值連城好嗎?
姬君漓聞言,淡然問了一聲:“溯時,如今的姬家,總部設在哪裡?”
他問的是在魏晉時代。
不待溯時答話,便將蕪英扇執在手中,扇面翻轉,他幽深的眸一瞬未瞬,頂上那趾高氣揚的鳥兒登時哼唧哼唧道:主人哪,你這不是蹲在茅廁問香臭——明知故問嗎?那族譜,那一代一代的,都不是傳給族長了嗎?你手裡不是有一份嗎?你幹嘛……哎喲!哎喲!
姬君漓拿著扇子一揮,只是對溯時大人稍微招呼了一下,溯時它老人家一頭自枝頭栽落,掉在了泥地裡,一身尊貴的羽毛被泥巴糊了個體無完膚。
麻蛋!主人,有你這樣的主人嗎?
某人一本正經地盯著扇子看,漫不經心地答道:“哦,我只是測試一下蕪英扇的威力而已。”
麻蛋!你測試威力找我幹嘛?還有,你明明知道,還問我那麼奇怪的問題幹嘛?
“我就是知道你不會回答,才問的。”
麻蛋!你知道我不會回答,你還問!
“哦,我只不過,是在找個理由扇你而已。”
麻蛋!麻蛋麻蛋麻蛋!
姬君漓一根修長如玉圭的手指將扇骨撫過,他面無表情地又道:“我覺得,對於主人還是尊敬些好,如此沒事找抽,我只有成全你一番拳拳苦心。”
納尼?你說什麼?我咋聽不懂?
下一秒,睜著大眼睛的溯時大人就懂了。
就見它家主人,分明也沒怎麼動,就是按著蕪英扇隨意地朝它揮了揮,緊跟著,驟風起,沙塵揚,溯時大人……它它它它就飛起來了!
馬薩卡!雅蠛蝶!!!
哀怨地被扇到了房簷上,溯時大人開始吭哧吭哧地抱怨起來……
姬君漓唇角一挑,覺得這把扇子倒是挺好用的,感覺跟鐵扇公主的芭蕉扇似的。郗道茂一直藏著這把扇子,竟然也能將訊息瞞得這麼緊,一絲口風都沒透出去,倒是難為她了。
如今物歸原主,他也要走了。
樂湮知道又要啟程了之後,一直憂心忡忡,直到她對著南窗大聲喊道:“白哥哥,我要走了!你在哪?”
這話一喊完,她便聽見屋脊上傳來一人的屑笑聲:“要走去哪?”
緊跟著,白衣翩然,越梁而下,他一身袍袂如雪,唇邊斂著嘲諷笑意,神色清冷如故,樂湮心臟一停,被嚇得不輕,她隔著窗欞探出半個身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叫你嚇我!”
不知怎的,這一巴掌下去倒是緩解了不少尷尬。白秀雋微一沉吟,繼而問道:“你方才說要走,走去哪?”
“去下一個時空啊。”樂湮收回手,扶著窗沿,細想了下,正經地回道,“我想想,應該,是南北朝吧。”
白秀雋知道自己多問了一句,應該再往下,會是什麼樣的時空他根本就不知道,固執地走下去,只會離他曾所在的年代越來越遠,想到此處,他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樂湮又道:“其實,現在是個可以選擇的好機會呢,白哥哥,你要是說你想去哪兒,去哪個時空,包括宅院、田畝、錢財,我都可以一一為你置辦妥當,我犯下的過失,我都會想辦法彌補的,就是怕你並不需要。”
“我的確不需要。”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這聲音冷得像一塊冰,樂湮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最終無奈地搖頭,“那你要怎樣啊?”
“你跟我走。”
還是固執的回答。樂湮恍然一僵,她知道白秀雋說的不是假話,可是,“難道,你是想報復我?”
他不會揍她吧?
“你想太多了。”他扯著唇角冷哼了一聲。
樂湮垂下腦袋,不言不語了。
“到底走不走?”白秀雋的耐心快被她磨耗殆盡。
樂湮堅定地抬起眼瞼,篤定地答道:“不走。”
白秀雋嗤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