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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節作響。
樂湮破涕為笑,她盯著認真為她擦臉的姬君漓,嘟著嘴說道:“我想嫁的郎君,也要這要溫柔地對待我才行。”
姬君漓的手一僵,他不為所動地翻了翻眼皮,接了一句:“會的。”
他的丫頭,值得世間最好的男兒來相配,可惜,不能是他了。
樂湮嘿嘿傻笑,她潛意識裡,姑且就當做姬君漓是答應了吧。
白秀雋就站在他們身前的一射之地,芳草氤氳香味的霧色之中,煙靄沉渡,飄來幾分綠葉清味,也不知怎的,白秀雋竟往後退了一步。他們的眼中,是隻有彼此的吧。他插不進去了。
身後的老林裡陡然傳出鬼梟怪叫!
禿鷲鷹隼一應驚飛!
姬君漓和白秀雋同時警覺,兩個人對望一眼,姬君漓起身,將樂湮也一併拉起來,樂湮還一臉茫然,但如此緊迫的危機感和威壓已經容不得她再去想太多。當下的困難,應該是如何脫身。
茂林左右攀援而上,自蒼翠的山頭,巉然上幹雲霄的孤峰之上,依傍著險峻的地勢,落石滾下來,像是滑坡,姬君漓摁住樂湮蠢蠢欲動的手,白秀雋此刻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他退到了他們身邊。
滾落的山石起初只是頑石碎片,姬君漓和白秀雋兩人身法矯健,便是多扯著一個樂湮也能應付自如,落石自身畔呼嘯而過,碾壓得芳草蒲公英地一片狼藉,最後順著斜坡滾到了水裡。
落石撞擊的轟鳴之中,白秀雋扯著嗓子大聲問道:“你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白秀雋對於時空來說,更加只是名不見經傳的過客,沒道理會得罪什麼人,更何況姬君漓行蹤詭秘,來歷成謎,他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開罪了大人物。
畢竟,這種如陣法般的落石,絕非自然之功。
姬君漓神色凜然,一面攥住樂湮的細胳膊躲避飛出了青石碎片,一面不忘了回他:“我們族人還沒有完全統一陣線,因為我個人的原因,他們現在要截殺我,你別管,我熟知他們的攻略,能夠對付,你帶著樂湮先離開。”
說著,他將緊攥住的樂湮的手一拋!
“不要!”危急之秋,樂湮驚恐地看著他,身體卻不住倒退飛去,白秀雋將她攔腰摟住,兩個人貼在一起,樂湮幾番掙扎,她惶急地看著陣法之中巍然屹立如山嶽的姬君漓,嘶聲力竭地大吼,“漓,我不要走,我說過,我要陪著你!”
轟隆隆的坼地之音,如斷蒼穹,山巒背拱如箭,青石飛落如星。
姬君漓皺了皺眉,眼底幾分痛色,他反掌結印,清冷的寒光張如滿月,將白秀雋和樂湮雙手一劃,連連逼退了數十步,山石攻擊目標精準,他們已然安全。而且,姬君漓素來便知道自己族人的驕傲,不齒與常人動武,他們應該不會對著樂湮兵戎相加。
心思都開始發顫發抖了,明明就在不遠處,她椎心泣血的呼喚還聽得那麼清晰。
姬君漓的唇角浮起一絲苦笑。
樂湮,如果人之已死尚有魂靈存世的話,我一定會守護你……可惜,什麼都沒有,我能留給你的,唯有這……什麼都沒有。
“漓!漓!”樂湮哭得聲嘶力竭,像是要把平生積攢的每一分力氣都用盡。
可即便是如此,胳膊擰不過大腿,她還是無法衝破白秀雋的臂彎設下的禁錮,像是銅牆鐵壁一般的堅不可摧,明明她愛的人正近在可見之間,明明僅隔著薄薄一簾青霧,可他在那華光結陣的圈中受盡苦楚磨難,她只能……旁觀!
她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她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
他是她至親、至愛、至信之人,可臨危受難之時,他反掌將她排拒心門之外,他竟將她置於如此愛恨不得、生死不意的境地!
白秀雋禁錮著樂湮的那雙手也是巨顫疲憊不已,他竟不知道小小的丫頭片子,力氣竟有如此之大,如江河之潰,好像用之無竭的樣子。
“樂湮,”他將頭埋下去蹭到她頸後的衣領,一聲溫柔之音纏花繞樹,宛如囈語,“不要過去,就算去了,也幫不了他……”
樂湮終於疲憊地癱倒下來,哭作一團……
姬君漓被困在陣法陣眼中心,一身玄裳血水斑斑,這陣法無窮無盡,除卻山石,還有針葉、飛竹、懸劍……每一道都直刺要害。他忍不住苦笑著想:他這個族長當得到底是有多失敗?明明一生殫精竭慮,明明以自我放逐流浪時空為代價,卻得他們如此對待,最終也挽不回一條命,一顆心……
如此身死,如何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