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樂湮看得心一揪。
那個笨蛋!
她匆匆地返身尋了一把竹骨傘,衝入雨簾之中,芭蕉葉上長長短短的聲音,錚錚然如勾弦鼓瑟,見她出來,白秀雋迷濛在雨裡的神色現出一份空茫與愉悅。
樂湮將傘罩在他的頭上,氣急地攥住他全被雨水浸溼的袍角,“你站在這兒幹嘛啊,趕緊回去!”
“回哪兒?”他沉靜地反問了一句?
他如果不跟著樂湮,應該回哪兒?
溟濛水色,瀲灩清光,黛瓦青霧隱約,樂湮長吐出一口氣來,終於強迫著自己鎮定:“要怎樣,你說便是了,我答應你。”
彷彿是得到了世上最珍貴的承諾,他勾唇道:“那我,要你永遠記得我,縱然我會永遠離開。你做不做得到?”
樂湮一愣。她的確沒料到白秀雋最後提出的會是這麼一個要求。雖然這可能會讓姬君漓吃醋吧,但是出於人道主義的考量,樂湮覺得這個無足輕重的要求答應也無妨,更何況——“你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會記得你一輩子的,白哥哥,你是個好人。而且我知道,你很疼我的。”
“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白秀雋促狹一笑,不知怎的,竟俯身而下,樂湮小手撐著竹骨傘無所適從,緊跟著他薄如春花般妖冶的唇覆落到她的耳畔處,輕輕摩擦的炙熱觸感讓樂湮一下紅了耳朵,他一口熱氣吐入她的耳洞,樂湮羞窘,握著骨傘的小手亦跟著緊緊地攥住了,她聽到他惡劣地說:“如果這一幕,讓你的冰激凌哥哥看到,應該會很有趣的吧?”
什、什麼?
樂湮心思一凜,白秀雋又惡劣地笑了兩下,將雨水抹到樂湮的額頭上,“你要不要回頭看看?”
樂湮的心裡一道霹靂,電掣雷鳴,她撐著傘一回頭,果然,五丈開外的廊下,朱欄縵回,簷角飛蛟,一道玄色的影子,寂靜得似欲與夜色雨色纏綿悱惻。
竹青的傘“鏗”的一聲落入雨中……
她飛快地跑動起來,飛奔上石階,穿過抄手遊廊,穿過花簾藤蘿,狂奔到他面前,姬君漓抿著唇,眼神深幽,看不出喜怒。
已經一團溼的白秀雋冷笑了一聲。
樂湮急切地解釋:“不是,我們是偶然見的面。”
“偶然?”他自嘲一般,又重複了一個詞,“我們?”
越解釋越糟糕啊,白秀雋也走上了遊廊,他不懷好意地負著手看著此刻面色沉如寒霜的姬君漓,一臉耐人尋味的神秘。
樂湮急慌了,“不是,真的就只是一個巧合。”
姬君漓不動,不哭,也不笑,他安靜地一直看著她,然後他靜靜地說道:“我的眼睛,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
若是今夜以前,他對她說這麼一句話,她一定會欣喜若狂,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樂湮竟然惡毒地有些希望他眼睛什麼都看不到。都是她不好,怎麼一直對美男都這麼沒有免疫力呢?煩亂不堪。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以姬君漓的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方才是在很親密地耳鬢廝磨,在熱切地親吻。當然,這些都是白秀雋借的角度故意做給他看的。
樂湮一時慌不擇路,她回身向白秀雋招手喚道:“白哥哥,你解釋一下啊,我們真的是偶遇的!”
姬君漓很自然地順著樂湮的手看向不遠處雖是淋了雨一身狼狽但不改俊朗的白秀雋,白衣男子溫柔含笑,凝視著樂湮道:“也不能算偶遇吧,我一直是刻意來看你,故意站在窗外等你的,我們心有靈犀,所以你很快便知道了我在外邊,特意衝出來找我的。”
“你……你你你……”樂湮氣結,她玉指纖纖,指著這個說胡話的男人,一時無計可施,關鍵時候“你”開了,這個罪名,因為她的結巴坐實了。
姬君漓不鹹不淡地退後兩步,“樂湮,你口中的喜歡、真心,究竟幾錢幾兩?隨意一點男色,都能收買吧?我明白了。”
你明白個大頭鬼!
從霍去病,到劉疆、劉莊,再到如今的名士王獻之,甚至包括石崇,他們哪一個不是大美男?她要是真這麼膚淺,早就已經動了十回八迴心了好嗎?
可是她怎麼這麼嘴拙呢?她從來只覺得自己伶牙俐齒,可是現在,她怎麼竟然這麼嘴拙了呢?這樣一張完美得無懈可擊的臉,這麼樣冰冷高貴、不染塵霜的氣度,紅塵之中,又還有誰可以比擬?
她說:“若說男色,天底下,誰能比得過你?”
她不知道有沒有,但至少,在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