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拂塵飄然而去。
這身影遠景如畫,是世間最清平寫意的一筆,也是他心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徐嬈心中或許是知道了他的執念,不瘋魔不成活的朱元璋,是一生一世沒辦法做到真正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寵辱不驚浮沉隨意的。
她這麼一來,不僅解決了他心裡的結,也順手解救了那群山匪。
其實朱元璋自己心裡明白,這些年權勢越大,心裡亟待填滿又無可填滿的洞便越大,他汲汲以求的似乎越來越多,而置於心坎的也似乎越來越放不下,徐嬈讓他和她從此恩怨兩消做一對朋友,他心裡恐怕真的接受不來。
但他明白徐嬈的退讓,明白徐嬈不再藏恨,他心裡比之此前總算是又好過不少。
至於這十多年的相思之苦……隨它去罷。
……
朱元璋如今是天下之主,是大明最說一不二的人物,他說要放了那群山匪,便只是小懲大誡過後,給了他們一筆安生立命的盤纏,將這群烏合之眾就地解散了。
此月下旬,朱元璋便已飛鴿傳書,命人在應天府外徐嬈所述的那個位置打點好了一切,皇帝起駕回都城,一路翠華搖搖,錦帳狐裘,這車隊比來時還要多了十幾駕。
一群人招搖地回到應天府,徐嬈率先帶著一種尼姑在城外安頓下來。
馬紫越見了神色疲憊但出發前緊皺的眉頭終於有幾許鬆弛的朱元璋,內心裡不知道是喜是悲,卻還是強顏歡笑親率後宮中人一同見駕,朱元璋一回頭見這架勢,登時哈哈一笑,“朕離京三月,讓諸位愛妃擔憂了!”
當晚朱元璋歇在了馬紫越的寢宮。
這一晚兩個人便只是躺在一張床上,馬紫越心裡有事不好明說,朱元璋似乎心情不錯,一直滔滔不絕地與他說那些路上的所見所聞,卻又決字不提自己與徐嬈的相見經過。
馬紫越如今貴為一國之後,當然知道徐嬈已經舉庵搬遷如今活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實。她內心悽然,聽完這些,兩個人沉默了許久,她才試探地問道:“那徐姐姐呢?皇上將她帶回應天府,卻不將她接入宮中?”
“罷了罷了。”朱元璋搖手,“徐嬈她這人這麼多年閒雲野鶴慣了,朕也不想讓宮中這些繁瑣的規矩拘了她。你也知道她出身低貧,不比皇后與眾位愛妃賢德大度、行止顏儀無可挑剔,這麼多年雖久居庵堂,性子也不見轉好……朕不過是想將她至於眼前,想見時見一面,不至於山長水遠,輕易拋舍了這段情分。”
情分……
這兩個字,曾不止一次地出現在馬紫越自己和他身上。對於她來說,與朱元璋的情分便是這麼多年相依相伴的患難夫妻之情,而對於徐嬈,卻是刻骨銘心的戀人,他永生永世也不可能忘了徐嬈,在他心底,她永生永世也不可能比得過徐嬈。
這場戰役,一開始便是她輸。
而她,竟然從來沒有恨過。
不恨徐嬈,也不恨朱元璋。
也許,這正是朱元璋最看重她這個皇后的地方吧,在男人眼底,她無疑比徐嬈更具有母儀天下的風範。而這,卻不是一個女人最想要的。
某一日,朱元璋與徐嬈在茶閣喝茶,彩霞滿天,倦鳥飛還,西天的雲彩搖晃不散,如絢麗的綢錦綿延繪染,徐嬈看著看著,突然偏過頭來,果然朱元璋正在注視自己,她這麼陡然一回頭,他不自在地被茶水嗆住,咳嗽了起來。
徐嬈突然笑開,“皇上,晚霞難道不美?”
“不比你美。”朱元璋平心而論。
徐嬈突然不語了,她偏過頭臨著雕欄往夕暉更濃郁處望去,天邊雲翳漂浮,而她的耳朵尖,不知是否被紅霞所染,飄出了兩朵粉色的暈紅……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設定的是個悲劇,大家從姬君漓說的話就能推測出的。
唉,不知道為什麼,寫著寫著最終成了一個開放式的。
唉,呆呆還是太善良了不忍心啊。
好了,現在只差最後一個結尾了,咱們不妨去姬氏本部逛逛?
尾聲
第107章 被樂湮算計
幽暗明滅的燭火沿著甬道一直延伸至地底深處,闌干無影,新月初痕,除卻頭頂一方透明玻璃質的天頂,可見點點疏淡而綴的星子,再無一絲可透到外界的氣息。
天井之中有一株枝繁葉密的龍爪槐,這棵槐樹與其它不同,生得碩大而肥,葉隙絲毫不漏風,綿密的一簾綠影即使處身地底也芃芃生長著,枝幹蜿蜒著,如龍的觸鬚,整棵樹便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