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嬈,是我,負了你。”
徐達說得對,他後悔了,悔得肝腸寸斷。
她是這麼剛烈的又不留餘地的女子,她永遠,永遠不會再念著他,活在她生命記憶之中的,永遠只有年少青澀的朱重八。
雨水之中,有一個人撐著竹骨傘翩然而來,玄青色的衣裳,綴著深淺疊嶂的紋理,紙傘覆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一張尖削的下巴露在外邊,直到他悠然走近,朱元璋渾渾噩噩地抱著懷裡的女子,一直沒有停下的意思。
他們走到了一起。
朱元璋抬起眼瞼,眼眸悲切得沒有溫度,姬君漓將竹骨傘輕揚起,傘簷落下珠串般的雨水,滴答地落入青石地面,他淡淡地道:“把徐嬈交給我,我救她。”
朱元璋心神一動,明知不可能會有希望,可心裡確實該死地騰起了一絲希望,“你是什麼人?”
“說來慚愧,這是內子無狀埋下的禍根。本來我若先見了徐嬈,是應該勸她永遠不要找你的。”他這話說得依舊很淡,如清平調上的一段輕音,卻落得朱元璋心裡一聲驚雷,痛苦酸澀,苦楚難當。
“我的確對不住她。”他道。
姬君漓卻側過了身,“感情這種事原本便說不清楚,我只能告訴你,你和她之間沒有緣分。對你來說,這是不幸,於她而言,卻是大幸。”
“如果沒有緣分,為什麼我會遇見她,如果沒有緣分,為什麼我們會相愛,如果沒有緣分……”他說不下去,眼眶下匯聚的一片水澤,不知是淚是雨。
他俯下頭,她了無生機的一張蒼白的臉,沉沉地泛著死氣,原本血汙縱橫的臉被雨水清洗,白皙得好似一塊上好璧玉。是他不懂珍惜。
“你真的能救她嗎?”
“我能。”
“好,麻煩你救她。”
朱元璋眼色沉痛。
姬君漓明知故問道:“你是否想著,我花了大價錢救她,最終她醒過來,你們再續前緣?”
朱元璋沒有答話。
他不想否認。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在此刻都一直迴旋著繚繞不散,就連妻子溫婉的音容笑貌,他此刻也是半分都想不起來。對於徐嬈,他那麼遺憾,那麼悔痛,他是如此想要傾盡一切地去補償她。
姬君漓冷淡地看著他,接過朱元璋懷裡的徐嬈,冰冷的身軀沒有絲毫溫度。
“你的愧疚,對她而言,無足輕重。她曾汲汲想要的愛情,你沒有給,愛情死了,那麼你在他心裡,也就死了。所以就算她日後生龍活虎,就算她日後另行嫁人,也與你無關,她也不會想與你有關。所以朱公子,我不管你是否真能打得下這錦繡天下,在我眼底,你都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想了想,他最終強調,“我不會像你這麼失敗。”他會好好愛他的丫頭,一輩子疼惜她,絕不讓她重蹈徐嬈的覆轍。
朱元璋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102章 傷別離
陽光明媚的午後,徐嬈從竹榻上甦醒,陌生的四周讓她有一絲詫異,但又平靜地接受了自己沒有死的事實,剛下床穿鞋,有人走了進來。
是一個人玄衣男子,氣質清貴冷峻,如寒峰雪山高不可攀,一雙狹長的眸子深邃得比夜色還要濃稠,她不禁問他:“你是誰?我為什麼沒有死?”
“我姓姬。”他淡淡地回答,“自然是我救了你。”
徐嬈一驚,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竟會沒有死,而且她驚奇地摸向自己的眼睛,瞳孔完好無損,一眨一眨的要多靈動有多靈動,她更是驚疑,甚至有種大白天見鬼了的錯覺。
“你不是騙我吧,這裡一定是陰曹地府。”她看一眼姬君漓這裝束,給出自己的評價,“你應該是傳說中的黑無常。”
“……”
被人說成是黑無常,姬君漓這個氣啊。
他哼了一聲,繼而揚著眼瞼道:“看來你恢復得不錯。”不枉他用易魂石耗費了兩天兩夜的心力將她救回來。
見徐嬈突然垂著眼睫不說話,他捂著唇咳嗽了聲,“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聞言徐嬈猛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如琥珀,透著慧黠的光,“公子不打算讓徐嬈以身相許?”
姬君漓負手而立,“我覺得朱公子會比較想讓你以身相許……”哪壺不開提哪壺,姬君漓也知道自己說錯話,徐嬈的眼色明顯怔了一怔,他又咳嗽了一聲,“我把他打發走了,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他在閣樓下站了一晚上。”
“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