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散入高大的青牆之中。
高牆之外,正是杏花吹雪的旖旎風景。而高牆之內,卻唯有零星的花瓣偶爾行經,便連花香似亦被這高牆擋了去,唯餘淡淡的幾痕而已。
此時,痕香院裡正自安靜著,青蕪捧著一管紫竹玉簫,輕手輕腳地走進了西梢間裡,將玉簫小心地懸在了牆上。
涉江便上前替傅珺倒了盞茶,一旁的青蔓猶自羨慕地道:“姑娘吹的這支曲兒可真是好聽呢,婢子頭一回聽見這般好聽的曲子。”
傅珺淺淺一笑,眸中掠過一絲黯然。
今天是她在靈巖寺住的最後一晚,明日便將啟程回府。
方才一陣風過,將牆外的杏花拂進了幾片過來,不知為何,她忽然便悵惘了起來。
那一片又一片在風裡盤旋的落花,讓傅珺想起了王氏,也想起了她自己。
斯人已逝,芳魂遠去,傅珺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就此渺渺於塵世的彼端,再也不能重逢。而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她也只是一縷異世的孤魂,獨自在這異時空的大漢朝漂泊,始終也找不到歸屬感。
幾乎是在不知不覺間,傅珺便取下了牆上的紫竹玉簫,來到銀杏樹下,望著高牆之外偶爾飄進院中的杏花,吹起了她前世最喜歡的一首簫曲——《亂紅》。
山寺杏花無人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此情此景,說傅珺感懷身世也罷,說她心念母親也好。她所有的茫然與嘆惋,便皆在這一曲中。
這大約是傅珺有生以來奏得最好的一次簫曲。若柳夫子在此,只怕會喜得連聲說好,為自己這些年的辛苦不曾白廢而感到歡喜。
一曲奏罷,傅珺卻是有些累了,便坐在窗前的扶手椅上休息,耳中聽得青蔓還在咭咭呱呱地說著什麼,心中生出幾分淡淡的不捨。
這樣安靜的日子往後只怕不會多了。
在來靈巖寺之前,她接到了傅庚寫來的一封信,信上說他將於四月底攜眷啟程回京,就任督察院左副都御使一職。屆時傅珺亦需與他一同回到都城金陵,回到平南侯府。
第225章
傅庚還在信中透露了一個訊息:唐寂將於四、五月間受到聖上嘉獎,很可能升授通奉大夫,官職雖是未變,官階去是升上去了一等。
從這些資訊裡,傅珺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對於本朝的官職傅珺瞭解不多,但督察院是直屬於皇帝的監察部門,這一點她還是很清楚的。傅庚能夠走到這麼重要的位置,一定與他前些時候在河道貪墨案上的表現有著莫大的關係。
還有唐寂,他被聖上嘉獎的時間恰恰就在錢寶一案之後。不能不說這裡頭有著某種聯絡。
傅珺猜測,很可能錢寶一案牽扯到了別的什麼事,被唐寂一舉查清了,聖上欣喜之便乾脆升了唐寂一階官銜,由正三品變成了從二品,其上升速度幾乎與傅庚同步。這可是極大的隆寵了。
而傅庚與唐寂的升職,於傅珺而言不啻是兩大利好訊息。
老爹官兒做得大,傅珺的腰桿子就能挺得直,在平南侯府裡說話的聲音也能大一些。而唐寂已經官至二品,又一直掌管著大理寺,這於傅珺之後要做的事情亦十分有利。
重回都城金陵,一直是傅珺多年以來的夙願。
只有回到金陵城中,重回平南侯府,她才有機會查清之前的疑案。
當年的傅珺還太弱小,救不了王氏,也沒有辦法順著盈香那條線索往下查。而今她已今非昔比,她要將所有謀害王氏之人一一查清。不管罪犯是什麼人。只要被她抓住,她一定會將之扭送大理寺,以律法嚴加懲治。
而傅庚與唐寂的雙雙升職,為傅珺查清王氏被毒殺一案提供了足夠的便利。且那錢寶一案傅珺也算立了功,唐寂不可能不顧念著她的功勞。在這雙重保障之下,傅珺相信,查明案情指日可待。
她一面啜著茶,一面在心下盤算著,各種心緒紛至沓來,也沒聽見一旁的青蔓又說了些什麼。只望著窗外的銀杏樹出神。
不一時。卻聽見身旁傳來沈媽媽說話的聲音,傅珺方才回過神來,轉首笑問道:“媽媽有何事?”
沈媽媽此來卻是詢問傅珺收拾行裝一事的,傅珺聽了便吩咐了幾句下去。沈媽媽自去辦了。接著又有青蕪來報說有知客僧來問點長明燈的事情。傅珺便叫人請了王晉過來。一同商量為王氏點長明燈一事。這一番忙亂,卻是將方才的憂鬱情緒也丟了開去。
說起來,此次傅珺來靈巖寺做法事。全程皆是由王晉相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