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聲卻是冰冷的,平平的聲音無絲毫起伏。
寒風自門縫裡漏了進來,伴著這笑聲四下彌散。
房中一片死寂,並無人敢附和他的笑聲。
“若有異,殺。”玄衣人突然停了笑,輕煙般的聲音若染了寒氣,冷得叫人心底發顫。
“屬下遵命。”藍袍人抱拳應諾,復又坐了回去。
玄衣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布巾後的眼睛便闔上了,不再說話。於是,整個房間便也安靜了下來,唯有幾個人輕濁不一的呼吸聲,時不時地響起。
良久後,玄衣人方才張開眼睛,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字條。
他往青袍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青袍人立刻躬立而起,雙手接過字條開啟看了看,復又向玄衣人點了點頭,隨後便將字條握在手中一捏,再鬆開時。那字條已成碎末,自他的掌中灑落於地。
眾人寂然而視,連一聲咳嗽也無。
此時,滿座中人唯有褐衣人未曾說話了。
玄衣人布巾下的眼珠緩緩轉動,凝在了那褐衣人的身上,卻並未開口發問。
良久後,一道嘶啞的聲線響了起來:“聯調司查三尸案,目今無果。”
這人看身形年歲應該不大,可他說話的聲音卻如同刀片刮鐵一般,聽得人牙酸。且其對玄衣人的態度亦頗為疏冷。少了旁人的那種噤若寒蟬。
此人似與玄衣人一樣,亦是極不喜多言,只是,這幾個字透漏出來的意思。卻叫玄衣人身上的氣息有了些變化。
“細說。”玄衣人以食指輕釦桌面。戴著麂皮手套的手指觸及木質桌案。發出沉悶的聲響。
“案涉七省,死逾三十,夫妻同死。女一屍兩命。”褐衣人嘶啞的聲音迴盪在房間中:“在查鏢行。”
“鏢行?”青衣人插口道,氈帽下的眉頭濃濃聚起,“案涉七省,此案是流竄作案;查鏢行,是因鏢行中人常年四處奔波?”
自褐衣人口中寥寥數語,便能分析出如此多的資訊,這青衣人不僅武功很高,其思維也相當敏銳。
褐衣人點了點頭,再不肯多說一字。
玄衣人的眼珠又動了動:“甚好,容後細報。”
褐衣人聞言便起了身,向玄衣人揖了一禮。
他的動作有些僵硬,右臂似是受過傷,不大能抬高,揖禮過後,他又沉默地坐回了位中。
玄衣人便向青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衣人立刻站起身來,沉聲道:“復我故國,興我南山。”
“復我故國,興我南山。”眾人同聲道。低沉的聲音如同悶雷,被密合的門窗攏住,顯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黃袍人第一個站了起來,向玄衣人施了一禮,隨後便走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前門處。
約摸一刻鐘後,藍袍人也起身離開了,卻是從宅院的後門離開的。
這些人離開的順序似是預先安排好的,平均間隔時間為一刻鐘,且每個人離開的路線都不一樣。
灰衣人是第四個走的。
他自院子的後門而出,此處出門便是一條丁字型路口,他走的是左邊的那條小巷。
小巷細而長,很像是大宅門裡的那種夾道,只是,這條夾道卻要破舊陰森得多,道路兩邊亦非整齊的青磚高牆,而是棄置多年的荒宅,牆頹垣斷,長滿了荒草。
穿過夾道便是大功坊最為偏僻的胡姬巷西岔口,需得再往前步行至少一刻鐘,方能見到人跡。
灰衣人在巷中便已褪去了面上布巾,又將外頭的灰色長衫也脫了。
小半個時辰後,當孟釗轉出大功坊正中的牌坊,坐上自家乾淨舒適的馬車時,他已是一身墨色繡竹葉紋長衫,披玄色狐狸毛大氅的打扮,眉眼之間威嚴赫赫,儼然一副官老爺的氣派。
背靠著玄紫蜀錦坐墊,手捧著紫金仙人蓋手爐,孟釗長長地呼了口氣。
額上的冷汗早已幹了,然後背的溼冷之意,卻直到此刻才略有緩解。
思及方才種種,孟釗的眼神變得陰鷙起來。
什麼狗屁復國,什麼南山遺族,什麼主上屬下,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若非心有所圖,他才懶得搭理這群蛇鼠一樣的傢伙。
憶起玄衣人那倨傲的態度,孟釗陰鷙的眼神中便又多了兩分譏誚。
就憑這幾個人還妄想復國?簡直是痴人說夢!
復國是要興兵打仗的,連兵馬都搞不到,談何復國?更何況宮變那晚還折損了最精銳的高手,落到現在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