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擇手段的人,沒想到一個人的形象在她心中能顛覆地這麼迅速。景杉別過頭去看著窗外,說:“好吧,我說,不過是陳述幾件事而已。”
景杉說了她前兩個世界發生的事,說到餘響,餘音的事的時候停頓了很多次,時間也久,說的內容卻是最少。關於除夕夜的事,也只說了一句:“除夕夜的時候出現了怪物,大家都分散開了,我選擇了逃跑。後來跑回去的時候,餘音和怪物同歸於盡,之後就來這世界了。”
空桐靜知道,景杉的話中省略了很多東西,她只說了眼睛看到的,沒說出她的感受。她說的不是旅行的過程,她說的是在地圖上走的過程。空桐靜看著景杉拿出一把骨刀在那看,這和說完一件事就去玩手機沒什麼兩樣。
景杉是對世事漠不關心,對人情淡漠的人嗎?空桐靜不希望她是這樣的人。
空桐靜說:“你沒有說出你的隱私。在我面前都不能說的隱私,你會跟誰說?”
景杉沒看空桐靜,就是覺得有些好笑,語氣也是不善:“說話如此狂妄,你以為你是我什麼人?”
空桐靜說:“你是影和我的後代,景杉。”
景杉拿著骨刀的手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空桐靜。空桐靜沒有再笑,也沒有表現出傷感,只是看著景杉說:“我沒有將你孕育在我腹中,也沒有養育過你,但你的確是我的女兒,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空桐靜見景杉仍愣在那不說話,微微一笑,問:“我沒資格被你稱作是母親或者是媽媽,但不知道能不能傾聽你這次旅行的感受?”
景杉搖頭,空桐靜以為景杉不願跟她說,就聽景杉說:“餘音是個不可思議的人。面無表情的時候就像一個兇狠的惡霸,他卻偏偏喜歡笑。笑起來的樣子不好看,但是不違和,讓人也跟著開心。他還定時去教堂,他說那是追求和平的地方。雖然我不覺得一個關於神的場所跟和平有什麼聯絡,但他就是那樣相信著。
他跟我一樣生長在充滿戰亂的地方,我曾經不相信這樣的事實,他那樣拿著槍都很違和。他說他有雙重人格,另一個人我也見過,但我不喜歡那個人格。餘音也沒見過他,都不知道他是怎樣的,卻還是很相信他。最後他用炸藥和怪物同歸於盡了。他沒必要這樣的,空桐去救他了。但他根本沒聽見空桐那震耳欲聾的聲音,還喊著讓我們別進去。為什麼,在危境之中他不是應該等著求救的嗎,為什麼還惦記著別人?他就像書裡的傳說人物一樣毫無缺點,為什麼那樣偉大的人會死?我這種膽小懦弱的人都還活著,為什麼他會走了。
明明不久之前我們還圍著一張桌子吃飯,那麼和樂融融,我從沒有這樣熱鬧的除夕。我那時很高興,高興地眼淚都出來了,不管我爹會把我打成什麼樣,我都能在那時笑起來。”
空桐靜見景杉雙手用力握著骨刀,說到一半就去看那把短刀了。等景杉說完,問:“影打過你?”
景杉點頭,說:“哭的時候打,笑的時候也打,有時候我不知道幹了什麼也會被打。他不解釋,我不知道原因。”
空桐靜有一段時間沒說話,然後說:“他沒跟我說過這件事。”
景杉抬頭看著空桐靜,然後笑了一聲,轉頭看著一旁的椅背,慢慢地伸出手去想縮在她懷裡。景杉輕輕地叫了聲:“阿……阿孃。”聲音竟有些嬌羞。
景杉的手碰到的卻是一片堅硬,景杉用手掌去摸,仍是一片堅硬。景杉懷著一絲僥倖心理轉頭看向空桐靜,她仍坐在那,不過是往外挪了點,不過是手扶著已經開啟的扶手。
空桐靜開啟了隔離兩個連在一起的椅子的聲音隔離裝置。
景杉用手拍著玻璃,她知道空桐靜聽不見,仍問著:“為什麼?為什麼……”
景杉多希望空桐靜能關掉這個裝置,希望空桐靜能抱緊她,而不是用看著陌生人的眼神看著她,而不是沒有看到她的動作和嘴型一樣離開座椅往前面走去。
空桐靜走了。
空桐靜跟景三一樣,嘴上說著她是他們的女兒,卻不像江猛和紅石的母親一樣待她。空桐靜雖然沒有像景三一樣打他,表現的卻比景三更冷漠。
景杉看著空桐靜走到第一排坐下,拉上簾子,再也看不見了。夜晚的巴士燈光很昏暗,景杉慢慢地彎下身子,在黑暗中尋找剛剛掉落的骨刀。景杉摸到骨刀後撿起來,放回腰間,這把骨刀對她來說不止是一把刀,沒有一個人在她身邊的時間能比這把骨刀長。因為它一直都別在景杉的腰帶上,掉了能撿回來,丟了能找回來,而人不能。
影在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