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記得我?”可這問了後,也不見這芝應答,他竟有些慌了,本是讓這芝半躺在自己臂彎中睡的,可這下子也顧不得它一個時辰前還暈得要緊,便將它倏地豎了過來、坐於自己盤起的雙腿間,認真問道:“瑞草!你可還認得我是誰?”瑞草這會兒算是真醒過來了,之前那會兒醒了也還是在發愣,眼下也不曉得面前這人這般驚慌做什麼,自己也不過就是發了會兒愣罷了,多數時候睡醒了後不都會愣上一會兒的嗎?它答:“記得呢,與鯀嘛。你別慌呀。”與鯀見它答了,這才放下心來,講:“你還暈不暈了?”這芝講:“不暈了。”他便起身帶著它走,心裡一面還想著:以後是再都不帶著這小芝弄什麼縮地成寸了,著實嚇人。
走了一會兒,他轉身問這小芝:“你可走得?要我揹你嗎?”這芝心裡是很想他背自己,可多少有些扭捏,一副口將言而囁嚅的樣子,斷續道:“算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可與鯀還是弓下了身,實在也是怕這芝走走就會因體力不支而一頭栽進草叢裡,還是自己揹負著它妥當些,便執意要背它。而這株小芝又實在抵禦不了這寬肩厚背的誘惑,有他馱負著,可比自己走來得舒服多了,就最終還是趴了上去。
跟著,與鯀就帶著這芝入了驪城。這驪城中有一條跨城而過的河名為涇渭河,此河以南建有三座宮殿——長悠宮、未泱宮與棠宮,前兩座是由前朝皇帝所建,天下易主後,新主亦是建都於這驪城,將前朝皇帝的宮殿改建了後又改了殿名,接著新主又興土木建了那第三座——棠宮。南來北往的人只要朝涇渭河那兒一看,那河寬水急,低頭能見滔滔河水、滾滾東去,抬頭就可見軒昂的宮宇,無不感嘆這河是天下龍脈、這宮室是天子居所,這城也是有著天子腳下的繁華氣派。
一進這城,與鯀就明顯感到背上那芝“騷動”了起來。他也不能由著它這麼不知輕重,它那個頭暈的症狀才剛見好,也只是伏在自己背上才一直沒什麼事,可萬一放它下來走動,要是又走兩步就又栽倒了就麻煩了。麻煩來麻煩去地還不是終究麻煩的自己,而他是此天地間最怕麻煩的,於是他按捺住了它,不准它挺直了背、搭著兩個手肘在自己肩上四處張望,講:“你給我趴回去,今日先找客棧入住,休息一晚上,明日再出來玩。”這小芝就趴了回去,雖然還想左右看看,可是又不敢違逆與鯀的話,只得將頭搭在他一側肩上,然後只靠著眼珠子儘可能地左右轉動看著這城中繁華。與鯀也是曉得它那些細微動作的,暗地裡吁了一聲,倒也沒多加制止。
與鯀揹著他“舍弟”在涇渭河北畔下游的繁榮昌盛區域裡找了一間最富麗堂皇的客棧落腳,那客棧叫盈袖莊。與鯀要的廂房還是天字一號,這家客棧裡頭的上等上房只得三間,一字排開分別為天字一號、天字二號與天字三號,規格大小與那氣派都是相仿,真真是家中極殷富之人才能住得起。其實,就與鯀與他“舍弟”二人住店,倒用不上這等寬敞的廂房,可他本身每回來這人世間都是不愛委屈自己,回回吃穿用度都是不凡,都要最上等的,反正每回錢財方面都不勞他費心思,都是“手到捻來”。
還有一個,本來出門在外,應是小心為上,最應謹小慎微著的事就是財不可露白。可之於與鯀,他不去打家劫舍、找人麻煩就已是在做一樁好事了,倒是哪還有什麼匪類敢打他的主意,興許他們心思剛動了動,就已被他送去灰飛煙滅了,他那一身的神煞氣勢也不是白長的。
與鯀這回是頭一回在眼下這個朝代入住天字一號房,多少有些感嘆這個朝代工匠的營造本事比起前朝的或是再前朝的要高絕上不少。這以“天字”打頭的廂房內本就自帶小間,正間與裡側小間中有一花牆子,是薄板雕花的隔牆,花牆上有拱門。正間的南邊有一長條的憑欄,可倚坐其上,憑欄上方有一排窗,窗欞格子是木製雕花的,窗欞格子中夾的那層窗紙還是用花麻碾出的白油紙,遮風擋雨不說,還極透亮。雖不開窗是見不著窗外景緻,可至少一進這廂房,連窗子也還未支開,就已能覺得很敞亮。
正間的圓臺上有一銅製香爐,爐上的銅罩子上的眼兒裡升起的爐煙極細,時斷時續,怕是這會兒爐內沉香已盡。跟著與鯀上來的那名小二,這會兒正殷勤地要去取那香爐,說是要將裡頭的灰給撣盡,再添新香,去去就來。倒被與鯀止住了,說是隻管拿出去,勿拿回來了,他不慣聞這味道。想也是,好好的一間廂房若都是充斥了這異味,可真叫他難受死了,他都聞慣了他“舍弟”身上自帶的香氣,哪還能棄這上好的芝香不聞,反而轉投那人手製出的沉香呢。
這小二到底也是這京都最上等的客棧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