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女聲過後,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一切都像是黑白電影裡裡的靜默,在她的面前一幀幀的切開,又迅速地連成了一片:年輕的男子負著手,陰陰地望著面前的人,冷笑道:“寡人已將長信侯車裂示眾,母后還看不清眼下的情形麼?叛賊的這兩個逆子,自然是非死不可。”
他一字一字地說出非死不可四字,彷彿那兩個孩子的父親,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面前跌坐著一個女子,捂著面,嗚嗚地哭泣。他不為所動,一直這樣冷冷地站在女子面前,絲毫不掩失望之色,“寡人已下令封鎖萯陽宮,母后便在這裡好好待著罷。”
女子跪下來求他,抓住他的衣裳一角。他揮劍斬斷了一片衣袍,又陰冷冷地說道:“唔,寡人還忘了一事:呂相年紀大了,早該去巴蜀之地頤養天年,母后是想今晚送他去呢,還是明晚呢?”
他低下頭,眼裡有著一絲諷刺之意:“總不能再像長信侯那般,陪伴母后左右了罷。”
言罷男子一拂袖,果決地離去了。女子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雲瑤站在他們的視線死角,以一種誰都想不到的角度,看完了這一幕。
那一卷黑白膠片終於定格了,男子持劍離去,女子伏在冰涼的地板上嚎啕大哭,宮殿外頭血肉模糊的一團,自不消說,肯定是那兩個被摔死的孩子了。她愣愣地看著,許久才從記憶裡找到了幾個名字:嫪毐、趙姬、呂不韋、秦王政。
嫪毐試圖在蘄年宮發動政/變,被嬴政誅殺,哦不,是車裂。
趙姬被囚/禁在萯陽宮,兩個私生子被嬴政命人摔死。
至於呂不韋,她記得他後來是被流放了,但卻記不清是什麼時候被流放的,又被流放到了哪裡。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輕聲喚道:“太后。”
她用的是咸陽話,似乎是天生自帶的技能。
事實上剛才秦王政與趙姬所用的也是咸陽話,但不知為何,她能聽懂。
地上的女子抬起頭來,見到是她,慘慘地笑了一下。她從趙姬的眼神裡,看出趙姬對“自己”並不陌生,至少不會因為“自己”的突然出現而感到驚訝。再聯絡到剛剛那間屋子裡的小勺子小筷子,不難猜想到,“自己”原先就是替趙姬照顧孩子的。
她艱難地嚥了口氣,暗想幸虧剛才嬴政沒有發現自己。
否則嬴政震怒之下,指不定會將自己大卸多少塊呢。
“到頭來留在我身邊的,居然只有你一個。”趙姬慘慘地笑了一聲,朝雲瑤伸出手。雲瑤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將趙姬扶了起來,朝宮裡走去。
趙姬的鬢髮散亂,臉色也蒼白得嚇人,連手指都是冰涼的。
雲瑤生怕自己的身份露餡,不敢多說話,只扶著趙姬慢慢往回走。趙姬走了兩步,忽然一個踉蹌,栽倒在了雲瑤身上。
——唔!!!
……其實趙姬蠻重的。
雲瑤嘆了口氣,將栽倒的趙姬背起來,慢慢地往宮殿裡走。她的腦後還有些隱隱作痛,剛才不過是簡略地包紮了一下而已。眼見自己的體力也有些不支,她便揹著趙姬,來到了最近的一間宮室裡。
剛剛那間屋子,她是不敢進去了,有心理陰影。
這間宮室很大,而且散發著糜。麗的香氣,像是有人故意點了薰香。宮室的正中放著一張臥榻,榻上凌亂不堪,顯然前不久才剛剛被使用過。她故意忽略了堆成一團的錦被和枕頭,將昏迷的趙姬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略微替她收拾了一下,才又騰出手來收拾自己。
這裡沒有別人,趙姬又昏迷著,她只能草草地在中庭裡找了些止血的草藥(這些年跟著高肅在外面,多少也識得一些),嚼碎了敷在傷口上,又簡略地包紮了一下,才勉強安定了下來。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顯然是天就要亮了。
她小心翼翼地開啟宮室的側門,想看看外面的秦軍離開了沒有。但才一開門,便瞧見一位宦官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微微彎下腰,用尖利的聲音道:“跟我走一趟罷,王想要見你。”
言罷也不等雲瑤反應,伸手扯了她一把,將她扯出了萯陽宮。
雲瑤被那位宦官拉扯著,跌跌撞撞地來到內城,果然見到了剛剛的秦王。秦王政依然是那副陰冷冷的樣子,狹長的冠被束在髮間,更憑添了一抹冷梟之意。
她連大氣都不敢出,照著模糊的記憶,給秦王行了一個禮。
玄色的靴子在她的眼前停了下來,一道冷厲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