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拉開外側鐵門向他們走來的最後十幾秒中,裡德爾的手指迅速顫抖了一下,用力攥住波特面前那根鐵欄,腎上腺素讓手背青筋浮凸,蒸騰出乾透的雨水的酸澀味道。
他說不清自己血管裡流竄的多餘化學物質是由哪個器官發令、哪個器官分泌而出的,自認識波特後時有啟動。說得清的,唯有想用手指攥緊那男孩——或者該說那剛成年的男人——的面板的念頭。
一時間超出容差承受界限的化學物質讓他瞳孔失焦,錯覺滾燙的海水從腳面向上淹來。
那是片完全黑暗的海域,不是尚有星辰微光的夜空,而是徹底的窒息和黑暗,他誕生,成長,賴以生存的故土。
壓迫肋骨的高密度黑暗,記憶裡從來都是冰冷的,沒有氧氣沒有游魚——不對,在沒接觸過溫度、氧氣和色彩之前,他沒有對冰冷、窒息和黑暗的認知。
海水裡漂浮著他生母的屍體,單薄的灰色斗篷鋪散開來,下襬和□□的小腿染滿血跡,是他出生的痕跡。再往深處游去是墨綠色牆體剝落的孤兒院,一波波傳來惹人生厭的,孩童故意發嗲的叫聲笑聲,再年幼的孩子都懂得成人需要他們扮可愛,如此才能獲得利益。愛不過是利益交換,付出者永遠不可能真正不求回報,看似不求回報實際上也是滿足了自己內心的自戀自憐需求——看啊我多麼偉大無私多麼值得你們回報。而善良不過是人類太過豐富的大腦通感到恐懼而作出的防備,因為想到如果自己也淪為弱者,該有何依憑。裡德爾自小這麼認識到,這個正常人的世界藉以維持的根基是巨大的騙局。
正常人要穿衣,要有皮肉包裹五臟六腑,裡德爾就樂於將它們都剝開,血淋淋地晾給那些自詡正常的正常人看,滿懷惡意、傲慢和輕蔑,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