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墓地上陰風大起,鬼霧瀰漫,有魂靈若隱若現夾雜其中,隨風圍著這一小塊地方飄蕩,發出尖利哭號與桀桀的怪笑聲。天空已看不見一絲月光,星火也完全泯滅,人在其下如同置身於冥府地獄,親歷一場百鬼夜行。
“先生小心。”霧氣逐漸擴散過來,樹林裡反倒施展不開,秦煬乾脆護著瞳來到空地上。一小股陰風隨即襲來,秦煬一個邀戰悍然迎上。
瞳抬手揮出幾個護身術法,觀察思忖一番,得出了結論。
“看來此地久經陰氣侵蝕,竟已漸漸形成了陰氣之穴,怪不得鬧出這麼大名堂,入夜便無人敢來踏足……好在時日不長,仍然可以控制。也罷,不如趁現在除掉,免得再禍害他人。這咒訣太過冗長,全靠你暫且抵擋一陣,切切小心。”
“放心便是。”秦煬應下,揮槍一個橫掃千軍帶出一片扇形氣流,將惡鬼們掃飛四散開來。有鬼靈從側面偷襲,他舞個槍花,發動疾戰衝出把目標擊碎,旋即退回原地牢牢護住身後。幾個回合過去,槍頭舞動間的點點火星交織成一片細密的光網,讓人目眩神迷。
“破。”瞳念出最後一個字訣,帶有強大威力的清濁術法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從正上方匯聚成中心點,隨即像藤蔓一樣天女散花般籠罩開來。青光大盛,綠葉縈繞,將夾雜著鬼魂的陰風全數消散湮滅,霧氣消散,四周的景色也漸漸明朗起來。
“先生可還好?”秦煬見狀收回長槍,回到瞳身邊戒備,關心地詢問。
“無妨,”術法消散,瞳飛揚的白髮回落,他氣息穩定,臉色也未見蒼白,“敢問暗處的可是柳弈先生?陰氣已除,我等也並非大奸大惡之徒,不如出來一見,也將後輩憂心的事情說清楚。”
不遠處的墳塋後有身影微動,片刻後凝成兩個透明人形,緩緩飄至二人眼前。
“方才見兩位仙長出手祛除陰氣,便已知定是正氣之士,在下代江陵城民謝過二位大恩。”年約五十的鬼魂率先見禮,他身形硬朗,腰姿挺拔,雖兩鬢斑白,仍不難看出當年的風華,與柳林描述並無二致。身邊是一個年約二十的青年,斯文俊秀,帶著一股書卷的清雅之氣,面帶微笑與柳弈並肩而立。
“在下柳弈,昨日的事我二人已經知曉,這一帶入夜從未有過人跡,沒想到不小心被看到,還惹得後輩憂心。現下說明白也好……這一位並不是什麼害人的小鬼,他是我傾心所愛之人,名叫蘇辰。”
“所愛之人?!”秦煬訝異,打量兩鬼幾圈,“柳林公子並未與我等說過此事……何況既是相愛之人,年歲差異怎會如此之大?莫非這位蘇公子已經……”
“正是如此,”柳弈牽起蘇辰的手,側身對他一笑,“我與阿辰乃是總角之交,長大後又在一處讀書,相伴十幾年從未分開過,所謂日久生情相濡以沫,便大抵如此吧。只是念著家人,便決定日後中舉入仕遠赴外地,待時間長了慢慢告知他們。
今上登基重開恩科,我二人便約定雙雙下場。然而天意弄人,阿辰突然生了一場重病,藥石無用,就這樣……去了。”
“那柳林公子所說,前輩突然改變心意,就是因為這件事……”
“正是。心愛之人猝然離世,我一時萬念俱灰。然而阿辰早有叮囑,若我欲拋下一切隨他而去,就與我永斷前恩,生生世世不再相見。我便斷了仕途,專心守在江陵陪他不再離開。至於情愛,吾心已死,便也從不曾再起什麼念頭,只盼幾十年後再入輪迴,下一世能得美滿。
然而我合目之後,化為鬼身醒來,見到的第一個身影,便是阿辰……”
柳弈又轉頭去看身邊笑著的青年,兩人對視,雙目含情幾許深沉。
“阿辰因情生執,不願先行往生,便決意陪在我身邊直到我離世。心愛之人就在身邊日日相對,卻不能言語、無法觸碰……此中困苦,稍稍一想便痛摧心肝,阿辰卻這樣守了三十年,到現在一直忍受神魂灼燒,卻無法再入輪迴。
如此深情,我苟活這些年月,又能拿什麼來回報?只在這方寸之地日日過下去,待到神魂俱滅,便消散於天地間,化為一縷飛塵,再不分開罷。”
“三十年,神魂湮滅,卻是……為情何苦。”秦煬喃喃。他自認忘川一行後已想得足夠透徹,前事不可尋,往事不可追,只教今生不後悔便已是圓滿,卻未料還會有如此一段震撼人心的情誼。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他又忽然迷惘起來,抬頭看向瞳。
瞳並未言語,牽起秦煬的手,用力握了兩下便不再放開,“兩位深情厚誼,實是讓人欽佩。相逢即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