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那戾梟乃上古魔獸,叫小輩左支右絀,魔君惟作壁上觀。
他目中思緒莽莽,父子對陣,不免禍亂心志,這人間慘事,竟還要相遇幾樁?
——你平時雖然嚴肅,但面對孩童之時,總會變得很溫柔啊。
——溫……柔?
寡言內斂,卻叫那人眼底笑意愈甚。
他想確實,自己是孤兒,若能有妻兒,他們便是自己唯一親人。
——我……一定要讓他們平和安樂的生活。
現實卻是此時此地,父子二人兵戎相向。
魔君慘然,這便是姜承許下諾言,在現世不堪打壓下,全無兌現。
——世離,你當真要與四大世家正式為敵?
——倩兒不必擔心,待我打破兩界封印,率領教中兄弟前往魔界,便與四大世家再無糾葛。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無處容身的滋味,還體會的不夠麼。
不過求一桃園,安身立命罷了。
然於世人眼中,卻為魔頭一己之私,行十惡不赦為禍蒼生之事——
也罷,就看看吾兒有何能耐,可迫他住手。
相鬥時辰,戾梟寡不敵眾,漸趨下風。
龍幽伺機,助雲凡一力,少年縱身連斬,雷獸不敵,墜下井去。
此獸赤忱,惟魔君是從,為他大計,竟口噴熊火,罩塔底而去。
三人截之不及,但見雷霆萬鈞,有黑霧攢攢升起,喻意不祥。
風颯颯吹響。
迎面而立乃是闊別二十載之故人。
魔君以為此世再無人可撼動他,枯木卻成例外。
那弧形薄唇煽動奚落諷刺,二十載夙願一朝空。
原是……如此。
魔君心頭怒火,指尖凝起魔息道道。
自詡算無遺策殫精竭慮不過他人陪嫁。
千萬年爾後,魔神開闢疆土已不能滿足他後裔。
首當其中是夜叉,明日或又是羅剎——
蚩尤之血。
尊崇血脈締結下竟是延續至下一代的無妄之災。
惡因結不出善果。
隨夜叉君臨當空乃覆滅之王湮世穹兵,姜雲凡三人已無力再戰。
力量使人顫抖,會否也叫魔恐懼?
姜世離向前踏出一步。
當日青木居上厲巖質問諸人,是誰出賣千峰嶺弟兄。
夏侯瑾軒曾言,有人居心叵測,故意引他前去目睹慘劇,目的,便是他姜承。
後謝滄行兵解身死,臨終善言,囑他留意身邊人。
淨天教傾頹在即,唐風冒不敬殺傷枯木,斷他一臂。
想來此間種種全非無跡可尋啊。
奈何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呵,夏侯瑾軒,竟都叫你言中,可惜……”
方圓百里,一道赤紅魔焰猛然暴漲,火龍幻化身形,撕咬穹兵揮舞爪牙。
夜叉陣中,有連退數步者,口鼻噴血,還未交手,已難攖其芒。
不過一瞬一眼,那傲岸身影,便在幾步開外。
少年欣悅,露齒而笑,尚是父子相認,最誠摯使然。
“爹。”
父愛如山。
姜雲凡渴望父愛也期望父愛。
留給他卻惟有父親離開時一眼,甚至還未好好看過彼此。
煙塵抖落一瞬,幾乎任性抓住父親衣角。
而在母親離世這許多年裡,他早已過了撒嬌的年紀。
魔君收回手,掌心尚有餘溫,稚子不捨,目露真情,叫他寬慰。
雲凡秉性純正,以他人魔身份,又有血手輔佐,教眾或可妥善,若要依此,則姜世離不可留,也罷,而今仇讎在前,料想此生艱險,諸般算計,皆其所賜,枯木,夜叉攝政王,惟爾,
不,可,恕!
一如姜世離怒目所視,枯木——不,魔翳,亦正看著他。
此乃博弈,勝者王敗者戮,一線之間,籌碼為生死。
你,我,縱有你我身後。
勝者將為誰?
藉此險象環伺,有來無回之際,雲凡卻有一絲困惑。
分明懼怕離別,卻莫名深信將有來期,故而微末傷感,不曾有淚。
他斂去愁緒,灑然一笑,自身世大白天下到得見生父,短短數月,真相驟不及防來瀟灑恣意去。
比起命途多舛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