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梯裡另外四個人徒勞在商場六層樓轉悠大喊時,簡華已經離開影城。
他在停車場取了車,冷靜地發動車輛駛出商廈,賓士在靜寂一片的城市裡。車速逐漸攀高,繞開一輛又一輛熄火在道路上的汽車,所有車裡都沒有人。
冷汗從手心冒出,黏在方向盤套上。
簡華的心往下沉,他擰動車內的電臺,所有頻道都是電流的嘩嘩聲,最可怕的當屬車載系統顯示的時間,一直停在22:44毫無變化。
他取出口袋裡的手機,按通訊錄逐個撥打電話,無法成功撥出。
重重踩下剎車,刺耳的聲音,輪胎在地面留下一道明顯痕跡,簡華重重靠在座椅上,將手機丟在車前玻璃的盒子裡,右手撐住額頭,忍住滿心的焦躁。
真是出鬼了!
聽說過鬼打牆,沒聽說進個電梯,整個城市的人都消失的簡華擼亂了頭髮,重新發動車輛,一路平穩的駛回家。
小區的門是他下車去傳達室自己按的開關,他將車子丟在樓下,平常這個時間隔壁還在看電視,上樓時鄰居的狗也會叫幾聲,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簡華沒有換外套,他往客廳的沙發上一倒,摸索到遙控器開啟電視。
有畫面,但是每個臺的畫面都是靜止的。
播放晚間新聞的主持人,家庭倫理劇的人物,定格的廣告,一個個頻道的切換,就像在看幻燈片似的。原來普通的東西全靜止會這麼恐怖。
簡華忍下扔遙控器的衝動,如果這是噩夢,未免太真實了。
第2章 開始
窗外一片漆黑,事實上它不會亮了。
時間像鐘錶顯示的那樣徹底停滯,整片小區整座城市甚至有可能整個世界的人,都消失了。晨曦無法替換黑夜,噩夢沒有盡頭。
簡華緩慢垂眼,背靠牆壁坐著的姿勢一動不動。
這是最節約體力的方式,家又是他最熟悉最安心的環境。
距離影城電梯事件至今,已經過去兩天兩夜——這是簡華按照自己體能流失的速度估算的,他當天夜裡回到家中發現了一個更為可怕的噩耗。因為戒菸反應,簡華在影城就感到飢餓,發生的事情雖詭異,也總要填飽肚子再琢磨辦法。結果放在爐灶上的鍋怎麼都燒不開水,換用電飯煲也無濟於事。
沒法做熟的食物,那就生啃。半包餅乾,一塊泡麵的麵餅碾碎吞下後,飢餓感仍是火燒火燎,就像什麼都沒吃過一樣。
不能與外界溝通、找不到人、沒法用食物充飢。
這種感覺,就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般。
簡華此刻乾渴難忍,他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在過去的幾十個小時內,他衝出家門開車去別的地方尋找食物與飲水,還回到過商場,恰好看到那對小情侶在瘋狂地吃東西,身邊扔了一地的包裝紙跟空瓶子,卻仍嫌不夠的喊餓。
這詭異恐怖的一幕,讓簡華心生寒意。
他放棄了尋覓食物,直接將車開到了臨江大橋上,橋的盡頭就是高速公路收費站,從那裡可以離開這座城市。
黑夜中收費站的燈光亮著,橋面上沒有任何動靜,冷風呼呼地吹,簡華開啟車門,從橋邊俯視奔流的江水。
他不想自殺,簡華是個在任何時候都不會主動放棄自己生命的人,只是眼下的困境,讓他感到手足無措。
最終簡華還是回到了家中。
靠著牆壁坐下來,一動不動,減低體能的消耗,用絕強的毅力壓著自己飢渴難耐時,恨不得開啟自來水龍頭往喉嚨裡灌的衝動。
他見過那對小情侶暴飲暴食時,眼底扭曲瘋狂的絕望。簡華不想自己也變成那般模樣,吃東西是沒用的,而且一旦開始吃,就再難控制住自己繼續吃下去的求生本能。
混沌模糊的大腦,還在不停地思索這場變故。
簡華隱約感到自己——或者說那臺電梯掉進了時間裂隙。
時間裂隙是簡華胡亂起的名字,具體什麼概念他亦講不清楚,他只是覺得全世界的死物都停在了這一秒,而活物消失無蹤,電梯裡的人成了格格不入的例外。他們能改變死物(挪動或損壞物品),但是死物改變不了活物(進食飲水)。
簡華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過度乾渴讓他眼前出現了重影。
意識昏沉,他開始無法維持清醒,就在這樣半睡半昏,被痛苦糾纏的迷盹之中,有個細微的聲音傳入簡華糊成了糨糊的腦中。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