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明明滅滅。“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呆在彭格列,也沒有臉面再面對您。”
我這才發現這女孩在這十年磨練出來的意志何等剛烈,和當初那個流著眼淚為父母自殺的女孩有著天壤之別。
“不,我們必須一起回去!我不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深知巨大的危險正在迫近,上川先生還在密魯菲奧雷手上,這孩子絕對不可能放著不管,密魯菲奧雷的人也不會放過她。
車窗外的景象逐漸模糊,從樹蔭裡湧出靛青色的霧氣,包圍住整條柏油公路,鋪出一條未知的路。汽車引擎轟鳴,排氣管傳出渾厚的聲浪,整個車身都在震動。透過車鏡我看見崛北顫抖著身子淚流滿面。
“可以出去的可以出去的,相信我。”她變了調的聲線傳來,一邊暴力地換擋,汽車似乎都因為承受不住這樣的速度而發出令人顫慄的吼叫。
我抬眼看到頭頂閃過的路牌,隱約感到有東西從窗外飄落,等看清了落下的是什麼後,我的臉色刷地慘白,漫天的櫻花正紛紛揚揚地落下!
在這西西里島冬季的柏油馬路上!
頭頂的路牌閃過,我驚叫出聲來,“這個路牌出現四次了!我們一直在原地繞!”
她被我這句驚得抬起頭,視線很快被濃重的霧氣掩蓋,可她沒有減速,憑著感覺直直往前開。
她不再說話了,我能感覺到她淚如泉湧。
“我不該帶您來的……”
“沒事的崛北。”我試圖安撫她,“你看現在不還沒事嗎,彆著急……”
車下發出一聲爆響,我心裡一沉,這車立馬不受崛北控制滑出上百米遠,直到再也前進不了一分一毫才停了下來。崛北把手重重地砸在方向盤上,車內的喇叭因為她的碰撞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響。
她的手插/進頭髮裡,情緒絕望到幾近崩潰。
“都是因為我……”
“崛北,崛北。”我解下安全帶,把身子湊上前去,雙手捧住她冰涼的臉,“看著我,看著我。”
她漆黑的眸子裡盛滿淚水。
“沒事的,一定出得去的,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嗎?”
她搖著頭,溫熱的眼淚順著我的手臂流過。
“可我竟然讓你深陷這裡!明知會要了你的命!我這個瘋子!瘋子!”她尖叫著,像要把自己的靈魂撕扯出來。
“不要吵!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你不是還要和北條到故鄉去嗎?死都死過一次了你還怕什麼?”我用手指擦掉她臉上的淚水,表現得異常鎮定,儘管我的心已皺縮成了一團,但我不能讓她更加恐慌。
“孩子……”她像是才反應過來,神色呆滯地撫上自己鼓起的小腹。
“還有上川先生,回頭一定會讓雲雀幫你把他救出來的,你還不相信雲雀嗎?那傢伙什麼事都能做到!你一定要上川先生看見孫子啊,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所以,我們都要活著回並盛,我絕對不會讓你留下來,你不要再亂作決定了。”我坐回身去,“先找找後備胎吧,剛剛只是爆胎了而已。”
崛北沒有回話,汽車內又恢復了短暫的寂靜。
等我再次抬起頭來,腦袋霎時一片空白。
崛北轉過身面對著我,她的表情和剛剛一樣沒有什麼變化,停止流淚後面龐還掛著大片的淚痕。她的手向我伸出來,停在半空中,身後一隻長/槍穿過她的後背,血從她黑色西裝裡的白襯衣漫出來。
發生什麼……了。
在那一瞬間我停止了呼吸。
崛北僵硬地低下頭,看見那把穿過她身體的□□,呆愣片刻後抬起頭來看著我。
“孩子……孩子沒了嗎?”她那麼專注地看著我,好像我就是她的全世界了,只要我說什麼,她就會相信什麼。
而我什麼也沒說,只是呆呆地看著她那雙漆黑的眼徹底失去了焦距。
我轉過頭,看見車窗外那張猙獰可怖紅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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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那個我每晚重複了無數遍的夢境。
“我昨天又做夢了。”汽車在高速路上疾馳,窗外景象如同倒帶影片匆匆掠過。
“什麼夢?”駕駛座上的青年應和道,聲音不冷不淡。
“還是和之前一樣,醒來之後怎麼都想不起來,我想了一個上午,就是覺得自己必須把昨天那個夢記起來,那是一定要記起來的夢。”
青年把視線落在身旁少女的面容上,看見她深邃的瞳孔下有一圈明顯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