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殘忍哪。
但當他抓著卷宗推開門看到那一跪一站在雨裡的兩個人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想他一定忙的暈了過去還做了夢。
別鬧了我忙了兩個時辰啊你們當自己是鐵打的啊!跪著的那個你敢不敢再折騰一點啊!你臉蒼白的鬼都不敢跟你比啊!還下著雨啊!病了還得我給治啊!
我還是暈過去比較好……
沙陀呼嚕了把臉,頂著雨跑過去把卷宗往狄仁傑手裡一塞,想往傘裡擠一擠又擠不下,臉一掉又跑回屋簷下頭,琢磨著師傅的嶺南長生薑給藏哪裡了。
狄仁傑不著痕跡的託了下大理寺卿的胳膊,讓他借力,那人搖搖晃晃才站起來,又軟倒在他懷裡。
沙陀忠一捂臉。
寺卿大人轉醒已是次日中午,才睜眼就看見狄仁傑瞅著他發呆。
“喂……”聲音嘶啞,尉遲真金不由的咳嗽兩聲。
狄仁傑一驚,連忙扶住那個掙扎著想坐起來的人:“大人沙陀的藥已經冷了我再去遣人煎一碗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本座哪有那麼虛弱!”尉遲真金不滿的瞪了狄仁傑一眼,雖說渾身痠痛,卻比昨夜好受了許多:“沙陀驗出了什麼結果?”
“大人你……”狄仁傑看著那人依舊蒼白的面色,認命的嘆口氣:“和前兩具屍首一樣,都是……先被人從頸部隔口取了大量的血液,在死後焚屍……”狄仁傑看著那人越攥越緊的拳頭心裡一抽一抽的疼,但他必須說下去:“我研究了幾份卷宗,瑤光寺住持十歲出家,現已年近七十,永豐坊死者六十歲,也是自幼信佛,而……”
“祖母她八十又七,吃齋唸佛將近七十載。”尉遲真金闔了闔目。
“這是他們三個人所有的共同點。”狄仁傑面色凝重:“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交集。那麼信佛就是兇手唯一的殺人標準。”
“……有什麼地方不對。”尉遲真金緊皺眉頭。
狄仁傑沉思,一條條線索自他腦中劃過,從四月初五開始的永豐坊大火到昨日,還有那尊被竊的佛,這一切之間總覺得橫亙著什麼……他心中一動:“是動機!”
“動機?”
“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明白兇手的真正動機,為什麼要殺長年信佛之人?殺人是為了取血還是為了什麼?為什麼又要焚屍?”狄仁傑露出一種近乎憤怒的表情:“他為什麼又會招惹鄂國公府,他已知此案大理寺再查,明明該避開才對,這洛陽城中長年信佛之人數不勝數,鄂國公府又戒備森嚴,如果只以長年信佛為標準,挑這樣一個目標下手實在不合常理……”
尉遲真金順著狄仁傑的思路推理:“還有失竊的佛像。竊走佛像做什麼,向天後示威麼?但這佛像的位置實在太微妙,真要示威何不直接竊走奉先寺裡的?若不想引人注意,為什麼又選取離奉先寺那麼近的佛像?如果這兩樁案子真有關聯的話,竊走佛像又是為了什麼?”
“而且若真是一人所為,他怎麼能既與鄂國公府人相熟,又向鄂國公府的太夫人下手?”
案情似乎進入了一個死衚衕,這幾件事連續發生,無論連在一起還是分開來,都找不到兇手的動機何在,詭異得緊。
“佛。”尉遲真一下一下按揉著眉心,突然一下子嗤笑出聲:“信了一輩子的佛,卻因佛而死,是不是格外諷刺?”
狄仁傑對上那人湛藍的眸,感覺心臟一點一點被抽緊:“大人……”
“祖母從我祖父上戰場那日起在家供的佛陀。”他蒼白的臉上滿是疲憊:“她說祖父殺孽已重,她若還不誠心向佛,怎能保得祖父平安。後來我父親襲了爵位,也上了戰場。祖母在家裡修了佛堂。後來我未出生時父親戰死沙場,母親因難產而亡,我記事時就走總有人指著我說那個胡人歌姬生的必是個煞星,剋死了父母。若被祖母聽見,她總把我護在身後,說是……是她還不夠心誠。我問她佛祖為何要世人心誠才一發慈悲,她告訴我說,因為是世人乞求佛陀庇佑。”
“她日日奉香夜夜唸佛!我怎不見佛祖對她有一絲垂憐!”尉遲真金一拳重重砸在床板上:“洛陽城日日香火彌天,為何我從未見佛陀對人間有一絲垂憐!”
“哪裡有什麼神佛!木胎泥塑腐朽之極!昔日我同她說若神佛如此不堪,我便代他們庇佑眾生……可我……連她都護不了……”尉遲真金死死盯著自己的蒼白指尖:“掌天下法度又如何,我連她都護不了……”
“尉遲……尉遲……”狄仁傑平日裡淡定的面具被撕了個粉碎,他有些慌亂的覆上尉遲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