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一直都是關機,言戰只好苦笑著衝完白白的馬桶,又換上一副木訥的表情走出去。
回到席上,已經是華燈滑落,宴罷客歸。
——左等右等,窗外從晝暖變成夜寒。
樓底下原本收拾客廳的女傭們還在笑鬧呢,迷迷糊糊的睡了十幾分鍾之後,醒過來細聽,樓底下一點聲音也沒有了。顧雙城趴在枕頭上,又細細聽著,這個偌大的臥室裡,真是一根鴻毛落地的聲音都聽不見。從前,也不覺得她和言戰的這間臥室很大,中規中矩,不過就是裝修和佈置十分考究而已,現在,覺得特別大,就像是一個到處都是冷階和閹人得宮殿,有時候半夜醒過來倒口水喝呀,又覺得,這裡是個擺著很多個空棺材的靈柩鋪。
你聽,不僅僅是臥室裡沒有聲響
,就連外頭的迴廊聲也鮮少聽見風聲。言戰剛走的時候,天不冷,迴廊盡頭的天窗是開著的,現在呢,夜裡很冷,吳媽就把天窗關了。原本還能聽見鬼泣一般的風聲呢,現在也是聽不著了。
顧雙城坐起來——她真是從未睡過這樣冷厲頹靜的地方,以前在白山少管所,夜裡四點也能聽到各種各樣的動靜,吸菸的點打火機、說夢話的捶床、想家在哭、捱打的在叫、欺負人的在笑……哪兒也沒有言宅冷清。
“……”顧雙城無聲的撥出一口氣,她又倒回床上,睡不得,醒不得,半夢半醒著。
“咚咚——”敲門聲脆響,顧雙城立刻坐起來,她沒說話——站在門外的如錦等了一會兒,就知道顧雙城是以為言戰來敲門了,便說:“三小姐和賦少爺的車,十分鐘後就進宅子了。”
“把門堵上,讓她在外頭凍死!”顧雙城穿著言戰的拖鞋,大步的走到房門口,擰開門就給如錦撂下這麼一句來。
“雙城小姐……雙城小姐呀。別置氣了,換身衣服,廚房把夜宵都熱好了,你坐在餐桌前,再等一下,就……”
“憑什麼!我睡了!”“嘭”得一聲關上門,如錦差點把鼻子給“貼”在門上,她後怕的揉揉自己並不挺翹的鼻子,又說:“十分鐘,就真到家了。三小姐吃個夜宵,二十分鐘。三十分鐘,換身衣服,化個妝,足夠了。”
顧雙城在房內聽得一清二楚,她沒有理會……兩隻腳丫子在拖鞋裡來回的擠兌著,她低下頭,發現自己穿得是言戰的拖鞋,就立刻踩著拖鞋,使勁的,竄上跳下的蹦起來,併發出了很不耐煩的一個“嗯~~”——拖得很長的一個“嗯~~”——繼續拖長“嗯~~”——
嗯著嗯著,原本無聲的言宅就發出了濃重的引擎聲,顧雙城立刻關掉了臥室裡所有的燈,她跑到窗邊,悄悄的,掀開窗簾的一角——
黑色的大鐵門緩緩的開啟,花園裡燈漸次的亮了,就連這幾天為了節約用水關上的噴泉也開了,“嘩啦呼啦”的水流聲,引擎聲,有些內院裡的狼犬也在湊熱鬧的“汪汪”著。從門口到地下停下場是一個彎道,顧雙城伸長了沁著汗珠的細頸子,透過這窗簾的小小縫隙,雙眼水亮的盯著開進來的兩輛車,可惜——夜仍舊太黑,沒見著半個影子。
“!”忽然又有些氣悶的放下窗簾,顧雙城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也是這麼盼星星盼月亮盼著言戰回家,那時候盼得是言戰回來陪自己出去玩,現在還能盼什麼呢?言戰除了那點兒事,眼睛裡就沒別的……
窗簾放下了,窗戶還沒合上呢,顧雙城
的耳朵貼在窗簾上,外面的引擎聲漸隱。……慢悠悠得,言戰的聲音似是從冷漉漉得夜風裡傳到了顧雙城耳畔,她再三摸摸耳朵,是言戰的聲音,這回沒錯。
一個悄無聲息的淡笑從顧雙城臉上飛馳而過,她在視窗站了一會兒,就連忙走到更衣室裡,把那套被她扔在地上的白茉莉內衣拿起來,又找了一件嚴嚴實實、釦子最多的睡衣,她踮著腳尖從更衣室裡走出來,又在黑暗中脫掉她自己身上的睡裙,走進浴室,淋了一下澡,洗乾淨以後又衝腋下、胸口、兩|腿之|間、後|臀噴了點兒香水,對著鏡子,換上那件白茉莉胸|罩和包不住臀的小內|褲。
做完這些,她又給浴室換了氣。
出了浴室,她走到臥室門口,“嗑嗒”一聲,把臥室的門開啟了,顧雙城瞧了一眼從樓底客廳裡散開來的清白色燈光,她拉開門把,直接把臥室的門敞開。
然後,又踮著腳尖,走到床邊,拉上帷幔,掀開被子,穩穩當當的枕上枕頭,閉上了眼睛。
——“雙城小姐,這些天都吃得好,睡得好嗎?”言戰正坐在桌邊喝醒酒湯,她說話的聲音壓得非常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