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都彷彿凍結成了冰砣子,靜靜站立著,他目光從妻子方梳碧那消瘦憔悴臉上一寸一寸地下移,最終定格在了對方那明顯隆起肚子上,或許是方梳碧本人瘦了很多緣故,那肚子被纖細身材襯托得越發醒目,師映川瞳孔收縮成了無限小,原本那一點點僥倖卻在此刻事實面前被打得粉身碎骨,與之同時,他心臟在急遽翻騰,幾乎不能正常跳動,它膨脹著,收縮著,沉重著,把一股股無法描述滋味傳送到身體每一個角落,一種叫做混亂情緒取代了他心中所有感覺,師映川此刻全身僵硬無比,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來表達自己此時心情,痛心嗎?痛苦嗎?瘋狂嗎?不,都不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而這時方梳碧卻一聲不吭地默默站在原地,她似乎能夠完全感受到師映川心中痛苦,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在兩人終於相見這一刻,她心卻第一次平靜了起來,事實上,包括生死在內,她早就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但寶相寶花卻不會像她這樣平靜,她扶著方梳碧,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這個閨中密友那消瘦身子顫抖得究竟是多麼厲害,沒人比她更清楚自己這個好友是多麼深愛著師映川,從少女時代一直到嫁作人婦,那是一個女子所能付出所有愛戀,此刻寶相寶花多麼想大聲對師映川說‘她決不會背叛’,可是目光觸及到方梳碧那隆起肚子時,所有言語就統統都無力地化作了流水……這時師映川有些虛弱嗓音忽然輕輕響了起來:“梳碧……”
如果這音調是暴亢凌厲,甚至是瘋狂失態,那麼在場其他人絕對不會有半點奇怪,然而偏偏這聲音卻是虛弱,而虛弱中又自有一種訴說不盡低迷,說不清楚究竟是急是緩,如潺潺將斷溪流,這種感覺非但古怪,超出了眾人預料,但同時也有些暗暗佩服,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在知道自己被老婆扣上了綠帽子,當了活王八之後,還能夠表現得若無其事了,眼下師映川能夠有這樣表現,已是非常了不起,然而眾人心中卻又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個念頭:也只有這樣氣度聲音,才配得起如此形貌……當真是絕代佳人啊……
方梳碧身體忽然明顯搖晃起來,兩眼發花,她似乎掙扎了兩下,卻沒有站穩,最終還是身體軟軟一歪,好在旁邊有寶相寶花扶著她,這才倚住了,方梳碧眼睛緊緊看著師映川,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她用力地喘息了幾下之後,才嗓音發顫地道:“……”她聲音並不像一般女人被丈夫抓了奸那樣充滿了恐懼,反而似乎有些激動與釋然,她臉色剛剛還是蒼白,現在卻浮上了一抹不正常紅潮,但這紅色又在極短時間內迅速消褪下去,取而代之是一片灰青交加,師映川見狀一驚,下意識地上前:“……梳碧?”剛踏出一步,卻又生生頓住,這時一個容貌俊秀,充滿了書卷氣模樣青年快步從遠處而來,卻是方十三郎,他滿面焦急之色,顯然是接到了訊息,方十三郎匆匆奔至近前,二話不說對著師映川就是深深一揖,面上又是慚愧又是苦澀之態,道:“家主命請君上進去敘話,還請君上移步罷。”
這方氏自從當年方梳碧與師映川私奔之後,就宣佈與方梳碧斷絕關係,平時也不與師映川來往,是個頗硬氣家族,只有方十三郎因為與師映川是不錯朋友,所以時不時會有接觸,之前方梳碧來桃花谷,也是由於方梳碧母親病重,想念女兒,所以方家才沒有將方梳碧拒之門外,讓她探望生母,誰知道卻發生了這種驚天大事,現在得知師映川來了,這才命方十三郎來請師映川進去,否則以方家硬骨頭,若是沒有發生這種醜事,師映川就算是親自登門,方家雖然不能很無禮,卻也不會主動接待,甚至不會讓他進門。
師映川心裡明鏡一般,但他現在哪裡有心情理會這些,他深深看了方梳碧憔悴樣子一眼,如果說剛見面時還有些怒火和憤恨話,那麼現在剩下便只有憐惜與心痛了,無論怎麼樣,他其實都不太相信妻子會故意背叛自己,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緣故。思及至此,師映川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輕聲道:“……有什麼事情,先進去說罷。”寶相寶花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她扶住方梳碧幾乎失了支撐之力身子,暗暗嘆息了一聲。
方十三郎得到吩咐是帶師映川去前廳,但師映川卻冷冷道:“不想見其他人……去梳碧屋子罷。”方十三郎遲疑起來,但他看師映川那陰沉臉色,便沒有說什麼,掉頭帶路去了方梳碧未嫁人時閨房,一時進到房中,師映川看也沒看其他人,只輕聲道:“只想和梳碧單獨談談,其他人可以出去了。”他聲音並不大,語氣卻不容置疑,諸人面面相覷,寶相寶花忽然開口急切道:“映川,梳碧她其實……”
“說過了,請們都出去。”師映川面無表情地打斷了自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