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贊成立即動身,而是建議屠蘇先行休養幾日。
臨行那日,百里屠蘇天未亮便起身,在墳前獨坐良久,傾酒為奠。陵越尋來時他從容起身,眸中一掃多日以來的陰霾,重現湛湛神光。
三日後到南疆地界。
陵越的生父早年遊歷四方,足跡遍佈大江南北,直到成親後才在淮陰縣定居。他時常回味年輕時種種見聞,陵越自也從他口中聽過南疆風土人情。多山多谷,氣候溫煦,民風淳樸,信仰神靈,尤擅歌舞……
看慣江淮的溫潤風光,陵越仍覺得此地風物純美,別有一番動人風姿。就如同見多了輕衫羅裙的端莊佳麗,不免被煙紗遮面的異族美人吸引一般。且眼下正值春和景明,碧草連天山花爛漫,遠看便如一副色彩流溢的畫卷。
兩人走在山林間,聽著樹頂鳥雀鳴啾,遠處溪水潺潺,雖然彼此交談不多,心神也覺格外舒曠。只是一路上並無村落,人煙稀少,愈往密林深處走去愈是人際杳絕。陵越微感詫異,屠蘇只說此地偏遠甚少人來。
“快到了。”百里屠蘇說。
陵越循他目光所指向前看去,面前只見山巒疊翠一望無盡,不見村落和屋舍。正要出言相問,屠蘇卻側目看向一旁,清聲喝道:“出來。”樹後騰地竄出個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百里屠蘇面前,喚道:“巫祝大人!”
“俄廣?”百里屠蘇低頭看著,皺起了眉,“你怎麼又回來了?”
跪在地上的青年不過十六七歲,身上穿的卻是一身漢人短打,他抬起頭看了百里屠蘇一眼,滿臉慚愧之色,再次深深伏下頭去,“巫祝大人,俄廣知錯了,求大人重新接我回村!”
百里屠蘇搖搖頭,淡然道:“一朝出谷,不得再入。你莫非忘了?”說著舉步便要走,俄廣見狀連忙膝行著攔在他前面,求道:“求巫祝大人開恩,我真的悔過了!”
百里屠蘇低頭看著他,話語中不無慨嘆之意:“既然出去了,外界繁華萬千,何苦回頭?”
俄廣畢竟年輕,激動得滿面淚痕,“大人也說過,江湖多風霜,俄廣從前年少無知,如今才體味到箇中滋味……”陵越生活順遂,卻也深知涉世艱辛,聞言心下不忍,上前一步想要拉他起來。俄廣見狀忙拉住他衣角,急道:“求公子替我向大人求求情吧!”
“我看他確是真心悔悟,何不網開一面?”陵越轉向百里屠蘇,後者卻不為所動,神色漠然道:“不必再說。”
青年不由得哽咽出聲,卻也曉得百里屠蘇脾性,心知再無回寰餘地,便抹了把眼淚站起來。百里屠蘇自懷中掏出一枚白玉佩,遞給俄廣,道:“將此物交給安陸縣令,他自會給你安排差事,可保衣食無憂。”
“大人……”俄廣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一雙手都發起抖來。
百里屠蘇截斷他的話,道:“速速離開此地,斷不可將烏蒙靈谷所處方位告知他人。”說完轉身便走,“你家中二老我自有我替你照拂。”
俄廣抽抽鼻子,朝著屠蘇的背影重重磕了個頭,“大人恩情,俄廣永世不忘!請大人告訴我爹孃,就當沒有我這個不孝子吧!”
屠蘇走出幾步卻又停下,沉吟片刻,略側首道:“日後倘若烏蒙靈谷不再受人覬覦……”話至一半忽又止住,陵越似乎看到他微微嘆了口氣,“罷了,日後再說,你且先去吧。”俄廣諾諾應了一聲。
陵越朝俄廣抱拳,道:“山長水遠,善自珍重。”青年一臉黯然,點點頭道了聲謝,又深深望了一眼面前的連綿山川,這才默然離去。
百里屠蘇已走出幾丈遠,回身靜靜看著陵越,陵越舉步趕上,問道:“一朝出谷永不得入,難道谷中村民窮此一生都不能出來?”
“是。”百里屠蘇像是早料到他有此一問,眼中波瀾不起,答得十分平靜,“我定的規矩。願意留下,我自會竭力庇佑,想離開,茫茫天下總會有安身之處。”
陵越正是心神凝重,聽此話面色頓時沉了下來,道:“倘若留下,心有抱負也無計施展,若是出谷,便要一世背井離鄉,不得與親人團聚。恕我多言,這規矩實在不近人情!”
陵越話音中隱含怒氣,百里屠蘇卻毫不氣惱,黑白分明的眸倒映著蒼遠山水,道:“昔年武陵人幽居桃花源,與世隔絕,外界朝代更迭戰火頻仍,武陵人卻可保一世平安,靜享天年。如此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陵越一時語塞,卻仍舊不敢贊同,轉念一想屠蘇並非冷酷無情之人,想來另有考量。而以屠蘇一貫的性情,對自己所做之事從不過多解釋辯駁,只是眼下看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