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正風想,曲大哥或許是碰上了什麼事情,耽擱了腳步。再說當初也未商定好歸期,日月教中事務繁雜,少不得要花些功夫,現下處理的乾淨,以後二人也能過得安心些。這樣想著,心中便不再焦急,只是終日守在衡山,江湖上的活動漸漸都不再參加。
轉眼又是中秋,劉正風照例等在後山,想著終於能再見到曲大哥了。他們二人雖然遠隔千里,每逢中秋節,曲洋不管多麼事務纏身,都會放下一切趕來看他,從不曾任他孤身一人。
當日,他連晚飯都沒吃,早早跑來後山,滿懷希望地等著,從黃昏日落等到月上中天,又從月移星墜等到朝陽初升,一夜過去,曲洋都沒有來。
最後,他終於承受不住倦意,沉沉睡去。在暗處陪他等了一夜的莫大第一次從巨石後走出來,將他抱了起來,準備送他回房。劉正風本就纖瘦,近日來茶飯不思,又清減不少,莫大抱在懷裡,只覺輕若無物,又感到懷中之人身體被晨露打溼,冰涼沁骨,心中不禁恍惚:自己懷裡抱著的,還是個活人嗎?低頭一看,劉正風鼻翼微翕,呼吸綿長,這才放下心來。
回房後,劉正風睡了半日,醒來竟發起高燒來。莫大心疼不已,想勸他不要為了一個魔教妖人將自己作踐至此,轉念一想,事到如今,他就是再勸,又有什麼用呢?只恨自己當初沒有下定決心,早早斬斷師弟與那曲洋的關係,現在也不必看他受這等苦楚了。
劉正風本就是壯年男子,身體素質又好,病了沒幾日,便康復如初。病癒後的劉正風,神色與以往並無不同,只是更加沉默孤僻,每日除了練武用膳就寢,便一直守在後山,不再出來。莫大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卻也毫無辦法,只能陪他一起沉默。
劉正風這樣日日等著,沒等到曲洋的訊息,卻等來了五嶽劍派的巨震。左冷禪當上武林盟主四年多,自覺根基已穩,便想盡快攻上黑木崖,一舉殲滅魔教。他已聯合其他門派,若有不服從,便千方百計將其消滅。衡山掌門陳華以一人之力力抗嵩山派,最終被逼身死。
陳華與嵩山弟子決戰的場景,劉正風沒有看到。莫大點了他的睡穴,把他關在屋裡鎖了一天,第二天開啟房門,兩人對視片刻,劉正風就什麼都知道了。
莫大端來飲食茶水,看劉正風吃下。兩人都沒有說話,但莫大清楚地看到,劉正風眼中一年多來的茫然無措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幾乎瘋狂的堅定。
莫大嘆了口氣,終於開口道:“以後我就是衡山派掌門,門內事務,如無必要,你就不要插手了。”停了一會兒,又道:“師父的事情,我自會讓嵩山派給個交待,你就……”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這裡面盤根錯節,他只知道皮毛已是驚懼交加,自己保護不了劉正風,只能盡力把他拉開,讓他離這些事情遠一點。哪怕是螳臂當車,只要自己還活著,便絕不會讓師弟被奸人所害。
“你沒有出手。”劉正風突然道。“你沒有出手是不是?!所以你才沒有受傷!你就眼睜睜看著師父……師父他……你都沒有出手!”
莫大爭辯道:“我也……”才說了兩個字,卻又閉了口,任由劉正風撲到他身上,怒吼著對他拳打腳踢。
“師父死了,掌門之位便是你的了!你其實巴不得師父死是不是!什麼都瞞著我,誰知道你私下裡和那左冷禪有什麼勾當!師父是你害死的!都是你害死的!”
莫大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動彈,等劉正風發洩夠了,撲到床上大聲哭出來,才緩緩走過去,說:“你既當我是害死師父的兇手,就不要去追究左盟主了,有什麼火,儘管朝我發便是。”
劉正風也不理他,只趴在床上哀哀哭泣,一時想到師父,一時又想到曲大哥,想著若是知他懂他的知己在此,定不會任自己如此難過。可是,生命中的陽光,好像都一瞬間離自己遠去了!
劉正風哭了一會兒,漸漸冷靜下來,這才驚覺自己說了多麼傷人的話。莫大是個孤兒,從小被師父收留,一手養大,對師父的感情比對親生父親還要深厚,師父仙去,他肯定比自己還要難過,而自己還任性使氣,說出這樣過分的話來……又想到,師兄一向深謀遠慮,他這樣做,肯定有自己的苦衷,自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遷怒,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他起身,一拱手,道:“師兄,剛才是師弟一時心急,失了分寸,請師兄責罰。”
莫大看著誠懇道歉的劉正風,不但沒有放下心來,反倒更加心疼不已,幾次想要開口,只覺滿嘴苦澀,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