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一樣可望不可及。
有可能是她媽媽的女人胸脯乾癟耷拉,根本就擠不出半點口糧。
好不容易才變相的死裡逃生的雷洛霓半點都不想就這樣因為飢餓翹辮子,不停地揮舞著小手,蹬著小腿掙扎著,裹著她的麻布片都因為這樣而陸續敞開——露出一具肋骨森然,襯得小肚越發高高凸起的小身軀。
有些一雙淺褐色眼眸的女人看著自己餓得不住掙扎嗚咽的女兒,心都難過的揪作一團。可她別無他法,只能胡亂抹了把眼淚,又拿破麻布片一層層把她裹了,蹲到房子正中央的灶火上去看掛在上面的黑黢陶罐,裡面的湯水正咕嚕咕嚕鼓得歡快,裡面少的可憐的燕麥和黑、褐兩色豆子也在不停的滾動著,簡陋的近乎破敗的茅舍裡漸漸有一股泥腥氣很重的豆子味道在瀰漫。
已經知道這個家定然窮得叮噹響的雷洛霓在經過最初的抗議後,十分明智的選擇安靜下來。她知道即便自己再怎麼鬧將下去,那蹲在篝火旁疑是她母親的女人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不出什麼有用的辦法出來。
她與其在這裡不停地作死耗費僅存的一點體力,還不如強迫自己睡過去,說不定睡過去她就不會感覺到腹中彷彿有火在燒的飢餓。
這般自我安慰的雷洛霓剛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門口那扇破爛的就算送給別人當柴火也未必會有人要的木門被人就猛地推開!
然後雷洛霓就聽到女人用憤怒無比的聲音,大聲呵斥來人——那是一種雷洛霓從來就沒有聽過的語言,說起話來有些快,而且一口氣說上很久都不見停頓。
不過從其中幾個頻繁出現的詞彙裡,雷洛霓肯定了來人的名字應該叫傑米,因為每次女人瞪向來人的時候都會叫一聲“傑米”。
傑米是個看上去至多也就四五歲的小孩子,長著一臉的雀斑。
雷洛霓真不知道女人怎麼捨得用這麼暴躁憤怒的態度對待他——難道就因為他用力把家裡唯一的一扇木門推得哐當響嗎?
可這也沒什麼啊,就是福利院裡再靦腆害羞的孩子也做過扒在門沿上把自己蕩過來又蕩過去的傻事,有必要這麼虎著臉上綱上線的訓斥人嗎?
還是她新上任的媽媽就是個一點就炸的暴脾氣,時不時的就要揪住人罵一句?
可是也不對啊,她剛才瞧自己的眼神也挺溫柔挺慈愛的,不管自己再怎麼鬧騰,再怎麼亂踢亂打的她也沒生氣,反倒又溫柔的把自己給輕手輕腳地裹進麻布堆裡面了。
雷洛霓看著還在滔滔不絕大聲訓斥雀斑小男孩的褐眼睛女人,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這母子倆給弄糊塗了。
雀斑小男孩雖然被褐眼睛女人訓了個灰頭土臉,但眸子裡的調皮和鮮活卻沒有絲毫減弱。他討好的笑著,把自己腦袋上的不知道哪裡撿來的破草帽,一次次地拿下來對著褐眼睛女人脫帽致敬再致敬,露出一個與褐眼睛女人眸色相同的褐頭髮腦袋。
那褐眼睛女人因為雀斑男孩的插科打諢總算緩和了點面色,說話的聲音也沒剛才急促。
她對雀斑小男孩說了兩句話,小男孩頓時眉飛色舞手腳並用的比劃述說起來,邊說還邊時不時地和褐眼睛女人抱怨個一兩句——別說雷洛霓是怎麼發現他在抱怨的,實在是小男孩臉上的怨念之色太鮮明瞭,簡直可以說是溢於言表。
對於小男孩的抱怨,女人採取充耳不聞的態度,直接問她自己關心的問題。
小男孩在抗議了兩句後又變得眉飛色舞起來,於是雷洛霓又看著他歡天喜地得意洋洋的好一通嘰裡呱啦和比劃,還一而再再而三地連拍了自己好幾下小胸脯,一副沾沾自喜的得瑟模樣。
女人在對自己兒子的態度上可沒有絲毫講究——說翻臉就翻臉。
雷洛霓前腳還在瞧小男孩得意洋洋的拍胸脯呢,後腳女人的手指頭就揪小男孩耳朵上了。然後又是一陣讓人頭皮都要跟著炸起來的咆哮。
小男孩不敢再得瑟,耍賴討饒的把自己耳朵從女人手裡拯救出來,就躥到外面去了。女人看著他的背影,頭疼的長嘆了口氣
——又蹲在篝火旁開始用木勺子舀裡面的燕麥豆糊糊。
雷洛霓因為躺在床上的關係,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又黃又黑又褐的豆糊糊在罐子裡晃盪——她看了就不由自主地忍不住犯惡心,簡直不敢相信這東西居然是給人吃的,特別是女人還一副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生怕燒焦了的架勢。
雷洛霓是個早熟的孩子,打從送到福利院門口就沒嘗過嬌氣的滋味。
認識她的人也都不止一次的誇她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