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和內科又不一樣,總不能開顱手術動到一半,還跑出去看看蜂窩煤爐裡的火滅了沒有吧?
想著李孝培穿著白大褂在油鍋前炸油條,汪顧就樂得不行。
李孝培做完眼保健操,看自己腿上那顆頭顱在一磕一磕地顫,腦子裡先閃過“癲癇”,再閃過“帕金森”,最後才反應出汪顧是在笑。笑啊,李孝培想,那肯定是有可笑的事吧?汪顧這號人是肯定不會自己笑自己的,所以被笑的肯定是她,李孝培。
從實用角度出發,李孝培認為,既然被笑了,就應該採取有效手段控制災情蔓延。而制止一個反射能力完整的人發笑的最有效手段,當然就是對其施以會引起相反效果的刺激,比如說,掐一下,揍一頓,或捅一刀。從後往前推,李孝培絕對不敢捅汪顧一刀,因為那是謀殺,黨和政府會很生氣,問題會很嚴重;再來,李孝培也不敢揍汪顧一頓,因為那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想她一個弱女子,要是被抓進拘留所裡關個十天半月,出來還有沒有人形不好說,倒有百分之八十的機率會在那十天半月中由攻轉受;最後,掐汪顧一下,似乎可行,但她捨不得…
等李孝培神經過分發達的腦子裡過完這些個烏七八糟的概念,汪顧早笑停了,又開始一顆顆往嘴裡塞生橄欖,“喂,李孝培,你吃飯時對霍豈蕭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哪些?”席間說了那麼多話,她可不曉得汪顧要問的是哪句。
鼓著腮幫子瞟她一眼,汪顧不耐煩道:“就是你說師燁裳酗酒的那些話。我看她一天到晚活得像個神仙似的,喝那麼多酒做什麼?”
“我也不大清楚,她零二年從國外深造回來時就已經是這樣了,”李孝培接過汪顧贈與的橄欖仁,丟進菸灰缸,“好在她白天收斂,只有睡前才會大量飲酒,否則就她那酒精耐受度,早給喝成個傻子了。”
汪顧想起師燁裳嗅覺不靈的事,便問:“她的嗅覺真的已經壞到連堅果種類都分不出來的地步了嗎?”
李孝培老實答:“那是以前,她大半年前因為自己沒辦法分辨紅酒產地來找過我,我帶她去做了檢查,這才發現她的嗅覺正在慢慢減退,當時還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別說堅果,她快連喝的是可樂還是健力寶都分不出來了。”
“那她還喝那麼多,還都喝那麼好的酒。”
拜金主義者在乎的到底還是錢。
“她當年從國外運回半個集裝箱的酒,不喝難道丟掉?”
實用主義者在乎的當然還是用。
地方臺開始放廣告,一輪輪的百貨打折資訊看得李孝培眼裡只剩螢幕正下方的捲軸副,而正是汪顧期待的,從B城TV…1,到B城TV…8,一個挨一個地轉過去,本來迷濛欲合的兩眼漸漸變得熒熒發亮,神采奕奕。
“我要有師燁裳的家世,那就爽死了,坐吃山都不空,”汪顧突然埋頭李孝培腹間,悲情萬丈地感嘆,“阿斯頓馬丁買兩輛,開一輛,坐一輛啊!啊!啊!”
李孝培無奈地在她頭頂拍拍,不知道用什麼語言安慰她好,只能說:“其實她也很苦,席之沐說她花錢像自虐,似乎本來是個不愛奢侈的人,但又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一定要拼命花錢,每次大手筆花銷後都會大醉一場,而且師宇翰好像還說過,她從國外回來後就再沒花過師家一分錢。”
“這叫站著說話不腰疼!”汪顧激動地揪住李孝培的衫擺,把臉越埋越深,“讓她窮個丁零當啷,那才叫花錢像自虐!”
這個…李孝培摸摸下巴,覺得也對。
別說窮得叮噹響的人花錢像自虐,就連她和汪顧這樣有車有房沒病沒災的人花錢都像自虐,沒事誰花錢買個罪受,又不是拍《甲方乙方》。
汪顧猛又將頭轉向電視,急問:“剛那臺說聖羅蘭打幾折來著?”
“八八。”李孝培就知道她不會放過這種訊息,已經替她留意著播報,預著她要問了。
“對了,李孝培,”汪顧盯著李孝培的眼睛,扯住她半長的額角髮絲,“為什麼師燁裳說她要為我明天的著裝祈禱?你到底是喜歡吃衣服,還是喜歡咬衣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李孝培忍痛搖頭,苦著一張楚楚可憐的臉回答:“都不是。”
“那為什麼師燁裳要這麼說?”這世上就數汪顧最傻,別人用大腳趾頭想都知道為什麼的問題,一到她那裡就變的艱深無比。
“她說的,你問她啊,我哪兒知道…”李孝培打個深長的哈欠,眼裡昭昭然泛出淚光來,“汪汪,我們先睡覺好不好?好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