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灼灼,沈煦的眼裡生出了絕望,在那絕望下掩藏著積累了十幾年的傷。
“路遷,你知道我有一個愛人,”他抬手拍拍左胸,快要痊癒的心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那個人,在這裡住了十幾年。你知道我有多愛他吧!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在我最痛苦的那幾年,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所有的故事都告訴了你,為了那個人,為了那個人……”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像是想起了那段最美好的時光。
時光裡,有年少輕狂的他,有他不顧一切愛著的那個人。
往事一幕幕躥上腦海,連心也能跟著一起笑。
漆黑街頭的擁吻,黎明時分刻苦的背影,他搶了他碗裡的一個雞蛋,他隔著小窗給受罰的他送餡餅,他說要成為人上人,而他想要成為他背後的影子,一輩子,追隨就好。
“路遷,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如果,如果我爸沒死,我媽還活著,我可能,不,我一定,一定會再去找他。就算他把那些照片貼在佈告欄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罵我是死變態,就算……就算他用雙手掐在我脖子上,就算那雙眼裡全是致我於死地的狠毒,路遷,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會原諒他,我會讓自己忘記這一切,我可以去工地幹活,可以去唸夜校,再苦再難我也撐得住,幾年後,也許我就可以站在一個稍稍配得上他的位置,我再去找他,也許,也許他就會重新接受我。路遷,我竟然,竟然真的這樣想過。”
一行淚湧出眼眶,滑至悲悽的笑容邊。
以為傷口早已長好,以為傷痛已經痊癒。
誰知 ,用力一撕,那傷口齊整地裂開,完全封死的痛再次湧出來,毀了許多年的偽裝。
萬辰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帶著淚的笑容像一把無形的刀子,在萬辰身上劃了一道道口子。
他動了動嘴唇,那一句沈煦卻是沒喊出來。
“我這麼愛他,愛到可以為他付出一切,可路遷,他並不需要我的愛,他害死了我爸,連我也不想放過。在他心裡,只想徹徹底底抹掉我這個人,連那些美好的回憶全部,全部都擦掉。如果我死了,如果我在這個世上消失,他就可以沒有負累地登上他追逐了一輩子的頂峰。路遷,這樣的人,我真的還要愛他嗎?我還要,繼續愛著他才行嗎?”
“你有多少次叫醒夢魘的我,你說,以為我再也醒不過來了。而我的夢裡永遠只會叫一個名字,一個我連聽也不敢聽的名字。過年的時候你問我為什麼不回家,我不敢,我怕會遇見他。遇見他,再見他,會把心裡的口子撕得更大吧!我只敢偷偷打聽了他回校的日子後才回去看我媽。一年就那麼兩次,只是短短的幾天。路遷,我有多壞,我有多不孝,把我媽一個人扔在那所冷冷清清的房子裡,讓她做了一桌子的年夜菜,卻只能孤零零地坐在那裡,就連過世時,我也不在她身邊。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我有多想陪著她一起離開,就算只是短短的黃泉路,我也不想讓她再孤單了。路遷,我愛的還不夠深嗎?”
萬辰緩緩閉上了眼,有什麼刺著眼睛,疼得鑽心。
沈煦的模樣深深刻在腦海,無論他怎麼閉緊眼睛,也甩不掉那張悲痛無望的臉龐。
那些話一直藏在沈煦心底,藏了十幾年。
如今聽到,隔了十年的痛一次翻出來,愧疚和悔恨啃噬著他的心。
他們,還能走下去嗎
“在我痛不欲生的時候,你怎麼勸我的,路遷,你要我忘了他,徹徹底底地忘記那個人。你說那個人不值得,那個人,並不是我命中註定的伴侶。路遷,你能看到我的痛,看到你自己的痛,你怎麼就看不到莫凡的痛。那些被你刻意無視的痛,把他折磨得還不夠嗎”
路遷慢慢轉過身,表情痛苦地看著他。
“路遷,我有一個新的愛人了,他對我很好,耐心聽完我所有的故事,他很溫柔,怕吵醒我甚至縮在門外睡一夜,他說想要和我認真交往,用心地,拿一輩子做賭注的交往。路遷,我可以幸福一次嗎我可以”他抬手抓住胸前的衣服,緊緊地、緊緊地,“把那個人從這裡挖掉嗎徹徹底底地挖掉,我也想,也想幸福地活一回,哪怕不能很長久,我也不想錯過這個願意愛我的人。”
路遷雙唇翕動,“沈煦……”
沈煦抬腳一步步朝他走去,步伐緩慢,短短几十米的路似乎漫長無邊。
“路遷,那個人,毀了我一生的那個人,他來找我了。他說,還愛著我,他說,想重新和我在一起。他說,要彌補我,要我忘掉所有他給的痛。可我怎麼能忘呢路遷,我爸死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