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識敏感得不像話,甚至隱隱帶起了封在嚴爭鳴木劍中的那一小段,程潛感覺自己好像被分成了兩個……不,是三個!
他所有的記憶被某種不知名的外力給平攤了出來,從扶搖山到青龍島,一頁一頁,事無鉅細,隨後那些畫面彷彿被一隻手隨意篡改,相依為命的師兄弟變成面目可憎的死敵,所有的溫情都搖身一變成冷得徹骨的仇恨。
程潛一方面在聽乾坤刺目的光芒下保持著自己的神智,清晰地分得清真實和幻覺,一方面無法壓抑那彷彿從心底生出的仇恨。
同時,他好像還有第三隻眼,從那木劍中焦急地回望。
識海中彷彿有個聲音不斷地重複:“殺了他——殺了他——”
這是……畫魂!
唐軫當年把記憶還給他的時候,在其中下了畫魂。
程潛既清醒,又難以抵擋湧到心頭的殺意,被霜刃劃破的手掌一點知覺都沒有。
尚萬年其實沒有坑他,正常情況下,聽乾坤確實是能幫他抵抗住畫魂的,何況他還有一小段元神在嚴爭鳴的木劍中,可以不受影響,但偏偏遇上大雪山秘境裡那能吹破魂魄的邪風……
程潛已經無暇再想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有心安排。
第102章
承載著程潛一段元神的木劍劇烈地顫抖起來,嚴爭鳴驚疑不定地將那木劍握在手中;感覺到了它和煉化它的人那種痛苦的共鳴。
嚴爭鳴不知道程潛究竟怎麼了;當機立斷道:“我先帶你離開這裡;有什麼話出去再說。”
他伸手要將程潛抱起來;程潛卻本能地抬起一掌向他拍去。
這一下殺氣四溢;一掌既出;程潛立刻悚然一驚,隨即他生生將自己掌中湧動的凜冽的真元一股腦地收了回來;致使那一掌高高舉起又輕輕落下,極其剋制地將嚴爭鳴輕輕揮開,卻沒有傷他分毫。
深厚的真元去而復返;反噬之力將程潛自己半個身體震得發麻。
他當場一口血嗆咳出來;染紅了自己的衣襟;混亂的意識短暫地在疼痛的刺激下清明瞭片刻。
嚴爭鳴震驚地問道:“你幹什麼?”
程潛沒理他,一來此事說來話長,二來他自己都沒弄太清楚,實在已經沒什麼力氣解釋。
但他心裡清楚,跟嚴爭鳴說什麼讓他自己先走之類的廢話,嚴爭鳴非但不會聽,還會更緊張地湊過來。於是程潛默只是無聲息地衝嚴爭鳴擺了一下手,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在滿口的血腥味中藉著疼痛帶來的清醒,他乾脆利落地卸下了自己四肢關節,隨即抓緊時間凝神內府,將自己的真元一股腦地全部引入氣海中,絲毫不顧其中亂竄不安的真元,聚精會神地衝撞起尚萬年留在他元神裡的封印。
尚萬年臨死前擔心他受損的元神承受不住聽乾坤的傳承,封住了聽乾坤,只有他元神修補完全,那封印才會自行破開。但此時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程潛急於放出聽乾坤,想借它一臂之力除掉唐軫落在他身上的畫魂。
至於此時的他能不能受得了那嚴酷的傳承,程潛完全未做考慮。
有條件的時候他自然會穩妥行事,真被逼到絕境,他也絕不相信自己會有什麼做不到的事。
嚴爭鳴只覺周圍所有的寒意一時間都向程潛湧過去,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將他凍得一激靈,而程潛眉心忽然有一個小小的耳朵印記亮了起來。
這大雪山秘境中遇燈吹燈,遇蠟拔蠟,容不得一絲光明,而那發光的印記竟絲毫也不受此間影響,越來越亮,亮到嚴爭鳴能清楚地看見程潛蒼白的嘴唇上沾的血跡與眉間一股若隱若現的黑氣。
嚴爭鳴一時間摸不清是什麼情況,沒敢上前——他直覺這似乎是某種神秘的傳承,可地方不對,時機更不對。
況且究竟是什麼傳承要他這樣自虐?
嚴爭鳴聞所未聞,也不知道如果傳承被中途打斷,程潛會怎麼樣。
他萬萬不敢拿程潛冒險,只好將木劍收回內府,一遍一遍地用自己的元神之力安撫震顫不已的木劍。
木劍畢竟是他的本源之劍,久而久之,嚴爭鳴竟從中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共鳴,他感覺自己好像聽見了一陣微弱遙遠的鐘聲。
不容他細想,嚴爭鳴突然感覺腳下的大雪山秘境震盪了起來,隔著厚重的冰層,他竟聽見了海水怒潮的聲音。
外面的北冥之水正在和程潛眉間的東西產生共鳴!
嚴爭鳴戒備到了極致,整個人幾乎繃成了一把劍,心道:“要只是海水共鳴還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