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護法為人清正,若也不分清濁好歹,晚輩也是命該如此。”
他盡力挺直了腰桿,言語間竟有了幾分悲壯之意,周涵正看了他一眼,沒言語,抬起一隻手,一個蒙面人立刻會意上前,捧上了一個小包裹,裡面竟是一面樣式古樸的銅鏡,邊角處都已經磨損,鏡面也有些汙濁。
周涵正掐了個手訣,輕聲道:“起。”
那銅鏡應聲騰空而起,緩緩轉了一圈,正落到他本人頭上,只見鏡子裡彷彿反射了一束月光,落在他頭頂上,打出了周涵正長長的影子。
與普通的影子沒什麼不同。
周涵正低頭看了一眼,笑道:“看來周某三魂俱全,七魄安好,是沒什麼問題了。”
嚴爭鳴心裡一陣狂跳,他雖然不知道周涵正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但也知道此人眼下是明著幫青龍島,暗地裡捅刀。
魔道三千,鬼道狠毒至極,是下三濫中的下三濫,青龍島主會投身其中?
要是放在以前,嚴爭鳴打死也不信,可是自從那散修出來指認之後,他就發現島主一句話都沒說過,心裡不免七上八下了起來。
他遭遇蔣鵬的時候,年紀實在是太小,以至於印象深刻得不行,到現在對鬼道中人也是發自內心的噁心,島主收留庇護了自己一門這麼久,他要真是……
嚴爭鳴側頭看了看島主,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再掃了一眼程潛,見那小鬼對周遭一切彷彿充耳不聞,定力十足,心裡只好無可奈何地拜服了一番。
島主半晌不言語,四下已經是議論紛紛,嚴爭鳴抬頭看了一眼那彷彿洞穿古今的魂鏡,心裡忽然湧上一個念頭——溫雅真人說扶搖派每代必出妖孽,如果到了這一代也會有人不小心誤入歧途呢?
這想法一閃而過,卻在嚴爭鳴心裡不輕不重地紮了一下,弄得他如鯁在喉似的,他的目光掃過李筠、韓淵和水坑,李筠聰明又謹慎,謹慎得有點膽小,不像是會出圈的,韓淵對修行一事遠不如打聽“張家長李家短”上心,水坑……唉,儘管還小,已經現出了沒心沒肺的端倪。
最後,他的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程潛身上。
程潛臉上還有血跡,卻因為入定而顯得無比寧靜。
嚴爭鳴只是稍微設想了一下這個可能,心裡就是狠狠地一揪,他怔怔地看了程潛很久,然後這位有史以來最沒有立場的掌門心裡默默地盤算道:“想這些有什麼用?就算小潛真有那麼一天,我也無論如何不會對他下手的,大不了把他藏起來。”
第44章
可惜,嚴掌門心裡幾重糾結與情誼深厚;程潛一概不知。
他此時萬事不過耳的八風不動不過是端個樣子;他們一行差不多將老幼病殘四個字佔了仨,程潛又不是真的心大,哪能全然入定?
他與島主只有數面之緣;又是個疑心病頗重的,壓根談不上什麼信任,此時一邊抓緊調息,一邊分出一縷心神聽著周圍各種動靜;盤算道:“看這撲朔迷離的樣子;一會沒準還得打起來,我們最好能混進散修裡——青龍島上的散修普遍是烏合之眾,未必入得了這些大能們的眼,說不定能趁亂混出去。”
繼而又想道:“要是不行……那也只好一戰,大不了死在這,要是能替他們抵擋片刻,我也算瞑目了。”
他心裡這樣豁出去了,反而不再焦灼地思前想後,身上凝滯的真元竟也跟著順暢了不少。
在人心惶惶中,島主終於開了口,解釋道:“十幾年前,我與幾位道友同一個大魔一戰,魂魄受損,因此至今仍在閉關療傷,不知諸位想看些什麼?”
白嵇步步緊逼道:“這麼說,顧島主是不打算照一照這正大光明的鏡子了?”
島主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臉上十分倦怠的神色一閃而過,嘆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哪怕是這麼荒謬的罪名——白宮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顧某人從未見過令孫,手裡更未曾有過什麼噬魂燈,至於鬼道……”
他低低地冷笑了一聲,帶著微許嘲諷,像是不願奉陪這場鬧劇了。
周涵正微微一挑眉,用扇子敲打著手心道:“我說句公道話,要說島主這樣的人是鬼道魔修,確實可笑——十幾年前那場大戰中,四聖一死三傷,甚為慘烈,也確有其事,島主既然說明了魂魄受損,多年閉關療傷,那我看這魂鏡不照也罷,反正我是信的。”
周涵正這樣說著,五指一捏收回魂鏡,登時將方才逼迫島主的白嵇獨自撂在了那裡,好像他真是個仗義執言的公道人似的!